沈溪:“……”
沈溪简直都要被有这样一位大言不惭,执迷不悟的生父给气笑了。
他也懒得想在这儿跟他理过去的恩恩怨怨,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了,直接从袖子里掏出那本他一直带在身上,全都熟记于心的菜谱,丢在姜弘身上:“这是当年那本菜谱唯一留存的手抄本,你自己好好翻翻尾页的还魂粥菜谱吧。”
姜弘听见沈溪此话,连忙打开书页,翻至尾页。
“又长一岁,弟初生,偶闻宫中密言,曰父祖上,有一还魂粥,可起死回生,我问父,世上真有此粥?”
“父笑答,以讹传讹,当年高祖病危,并非药石无医,乃皇后病逝,心存死志所为,祖上为救高祖,以米糠麦麸做粥,告高祖,除皇后,有黎民,高祖饮粥,死意减消,药到病除。”
“……”
姜弘反反复复浏览完这几行字,拿着书页的手都在颤抖:“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如果世上真的没有这道粥的菜谱,为何当初沈朝藏那么死,最后宁愿烧了也不给他看上一眼。
“这是手抄本,肯定有篡改过的痕迹,”姜弘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停地翻看着前面的菜谱,想从中找出一道出错的菜方子来,就好像找到一道不对的菜谱,就能证明这么多年来,他没有犯错一样。
周渡见他这样,知道他已经疯魔,要让这样的人认错极难,就算是没有理由他也能找出一个他没错的理由来。
他牵起沈溪的手,看也不再看姜弘一眼,淡淡道:“我们走吧。”
“嗯。”沈溪今日也算是彻底看清他生父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再也不带半点眷念,紧紧握住周渡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出巷口。
独留下还在原地不停翻着书页,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姜弘。
不知过了多久,姜弘把整本菜谱都浏览了一遍,自始自终没找到一处出错的菜方子后,整个人无力地蹲了下去。
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他竟然为了一道并不存在的粥,对待他如亲子的师父落井下石,逼得发妻与他反目成仇,踩断有做菜天赋儿子的手腕。
他原本有个十分美幸福美满的家庭,可这些全都被他自己给葬送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姜弘抓着脑袋,整个人呈现出难言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直半掩着的镇国公府的门打开了,一道气质儒雅的身影从门里出来,缓步走到姜弘面前,轻叹了一口气。
“小暮,”姜弘半抬起眼,看清面前之人的面容后,一个亲昵的称呼脱口而出,旋即又自嘲地笑起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沈暮对上姜弘,眼中即没有同情,也没有痛恨,就如同在看待一个陌生人一样,从容淡定。
姜弘皱眉:“那是?”
沈暮微微弯腰,从狼狈的姜弘手中抽出那本菜谱,平静道:“我来取回亡姐遗物。”
虽然只是一本沈朝的手抄本,沈溪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在乎。
姜弘看着沈暮抽离走的那本菜谱,就好像把他全部的精气神都给抽离走了一般,瞬间苍老了十岁。
沈暮翻开手中菜谱,至尾页最后。
“弟初生,父取名,暮,吾为朝,他为暮,朝朝暮暮,长相厮守,寄父对母之情,也愿今生,吾与弟,各遇良人,共朝暮,同白首。”
天边夕阳映红大半个天,橘红色的光芒自小巷外洒落到沈暮身上,染得他一袭白袍绯红,他在暮色中缓缓和上书页,珍而重之地护在怀里,一步一步地重新踏回镇国公府,自始自终都没再看沉在阴影里的姜弘一眼。
此后没几日,名震大庆的京都第一酒楼姜记就宣布关门了。
听闻是,姜老板的妻子与他在儿子身上的教导意见相佐,大闹一场后,最终夫妻俩不欢而散,去官府和离了,妻子带着儿子回娘家过日子去了。
姜老板心灰意冷下,也没心思再经营酒楼,关了酒楼,遣散所有人后,如人间蒸发一样,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一户外地蚕丝大商人看中此地的地段,买下这座酒楼的地契,誓言要建一座京都最大的布行。
布行不太适合有楼层的房子,于是这座像一座标志一样的姜记酒楼,就这样在京都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