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巷头,一看她家的小院门开着,家里还有人大声说话。她想,准是黑冲看她回来迟了,又凑起那帮人在打牌,心里有些不快,大声说:“我不在家,你们这些夜猫儿又在一起了!”
黑冲听见她说话,赶快跑出来:“你快一些!家里出事啦!”
“什么事?”
春嫂脚下慌了,以为女儿倩倩出了什么事,跑进去一看,一个老太婆四肢八叉仰面朝天,躺在客厅里。
倩倩在一边吓得大哭。
还有几个邻居也在。
春嫂着实吃了一惊。
上前仔细一看,认出来了,原来是老乔婆,心里顿时安了几分神。
春嫂看看她眼闭着,嘴往外流着白沫,脸上也没血色,再看看,她身边有一只乐果瓶。
便问:“她来多久了?”
“刚来一会儿。进了门,只听她说了声,我不活了,别的啥话没说,拿起瓶子就往嘴里倒。我忙抢下瓶子,可是,迟了!我们赶快找辆车,送她去县医院吧!”黑冲神色很慌张,说着就要去找车,被春嫂止住了。
春嫂思量这还是老乔头的鬼。趁她跟党妹说话当口,叫老乔婆到家里闹,她根据情况分析,这种人不会真死,若要真死,她早死了。她常在家里家外吵架斗气,哪年不死几次?可是每一次都以再生而告终。
于是,春嫂眼一挤,果断地大声对周围人说:“现在送县医院恐怕来不及了,我们先想办法,给她排出一些毒液。倩倩,把肥皂粉拿来。”
倩倩拿来一大包绵羊牌洗衣粉,又找来一块香皂,和和磨磨,搞成大半盆皂水。
春嫂叫两个大汉托起老乔婆的头,一个人用勺子往她嘴里灌。
其实,老乔婆躺在地上,人们说的话,忙乎的事,她句句听见,样样知道。闻到一股恶心的肥皂味,她死死地咬紧牙,不喝。
春嫂见她劲那么大,更证明她没喝多少农药或根本就没喝,于是更大声说:“灌!救命要紧!灌!快去找来一个钱片,撬开她牙,灌!”
几个人杀猪一样,撬牙的撬牙,灌的灌。老乔婆手脚齐动,打得人们不敢靠边。
春嫂一看,急了,叫人抓住她的手,当她张开嘴叫骂时,突然给她一勺子。
老乔婆呛得又咳又喘,哇哇地吐起来。
春嫂闻闻,吐出来的根本没有药味,知道她是想给她下马威的,于是大声吓唬她说:“哎呀!她喝的乐果太多!用这勺子灌太慢了!把喷雾器拿来,给她抽水洗肠,否则就没命啦!”
人们也不知深浅,忙得七手八脚,丢东抓西。
突然,老乔婆睁开眼,哭着说:“我没喝,这是空瓶,求求你们不用灌了!”爬起来,“我的鞋呢?我要上厕所。”
春嫂给她找来鞋:“去吧,厕所在西边。”
老乔婆出了门,没有向西,直向南溜,回家。
八
黑冲把团领导找来了。
春嫂把情况作了汇报,团里准备找老乔头谈一次。
月亮快落了。
马勺子庄才开始这一夜最后的平静。
春嫂翻来覆去,在床上贴烧饼似的,哎,这项工作什么时候才能被人们理解呢!
啊!人,世界最大的灾难,到底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