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文神经病发了……丁昭喉咙发紧。前段时间程诺文呈现出一副安全无害的样子,让他几乎忘记对方本质上是拥有极强动物属性的人,他会蛰伏捕食,仿佛此刻。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丁昭向后退,下一秒,他以为程诺文要发起攻击。对方极快地看他一眼,没有扑过来,而是低头靠到方向盘上。“但我知道这样做不对,甚至想都不应该。所以我不是在气你,我是气自己。”他闷声说:“我又一厢情愿,有这种不好的念头,妄想把你当成自己的附属品,想要拥有你控制你,明明在你心里我已经是最差的那个等级,我还是做不到老老实实只当你同事。我每天想你,想你会不会偶尔想我,你以前喜欢我,那么现在这份感情还剩多少?百分之五有没有?五都多了,可能还是负数,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烦得要死,根本睡不着。“我真的不想说这些,你听完肯定又要讨厌我,但我更不想对你不诚实。我之前说,你做什么我都接受我真高估自己,我连你在共享相册里不回复我都接受不了。”有时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给nate下过咒。那天kate开玩笑,说程诺文哪有这种时候,提到你就担惊受怕。他碰上工作,是一定会求证,现在居然这么好骗,说什么都相信。她随之感叹:爱情让人患得患失,但只有爱你,才会让nate变得那么不自信。程诺文依旧垂着头,他解除车门锁,“很晚了,你回去小心点。”丁昭坐着没动,过了一会,他点开程诺文的导航,输入小区名字。系统开始规划路线,程诺文听到提示音,惊醒一般,抬头看向他。“这么晚车很难叫的,”丁昭系好安全带,“你都送完三个人了,唯独我送不了?”程诺文如鲠在喉,半句话讲不出。“不想送啊,”丁昭拿出手机,“那我打车。”送的!怎么可能不送你。程诺文坐直身体,头发有些凌乱,他伸手梳整齐,酝酿半天才有力气发动车子。又变回会借反光镜偷偷打量他表情的程诺文了。一路无话。午夜前,时间走到11点59分,还差一分钟翻过一天。昏暗的车内亮起一双眼睛。他轻声说:“程诺文,生日快乐。”坏心思(1)新的周末,程诺文按时参加领养集会。比格家长群见到活蹦乱跳的叉烧,均放下心来,指着它的小鼻子说,下次不可以再乱吃路边的东西了哦。小狗沉迷小杯奶油,半句话都没听进去。它吃完,满足地舔舔嘴,跳起来扑到程诺文身上:快快!看看!程诺文按住它。这周丁昭没来,他也没太失落,锲而不舍地继续填志愿者申请表。提交时,某个穿统一制服的男孩向他爽朗问好:“叔,您又来了,每周都参加我们活动,退休生活一定过得不错吧。”程诺文:“我才三十四。”对方露齿一笑,“那您比我爸也小不了几岁。”程诺文不与他计较。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未来总有人教他做人。三十四怎么了?三十四,他的当打之年。集会的狗家长大部分都认识他,见到打招呼,说狗随主人,你精神一好,叉烧看着也稳定很多。他不否认,最近程诺文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丁昭开始给共享相册留言了。虽然与他无关,只是在叉烧照片下发两个字:不乖。已是很大进步。项目结束后,丁昭搬回bd。如今望向那边工区的视线没有绿植遮挡,可以清晰地看到丁昭的每日进出:今天的衣服也很适合他,黑色卫衣和圆领衫,清清爽爽,好看。程诺文低头,摆正桌上的四个玩具。企业微信弹出实时信息。ada:nate,下周去深圳出差的行程你看下,时间没问题我去安排。董遐迩那边的时尚品牌即将在深圳开两家快闪店,需提前过去勘场,顺便和供应商开会,看方案做选择。程诺文检查过行程,回复没问题,将出差加进日程表。去的这几天,狗怎么办?他稍作思考,打开私人微信,问丁昭能不能帮个忙。……程诺文,你别得寸进尺。就三天,否则叉烧去完宠物酒店回来又要闹了。你养的狗,怎么什么事都要来找我。程诺文沉着敲下一行字:你是叉烧爸爸。?那你是什么?另一个爸爸。他补充:狗不能有两个爸爸?丁昭无语,他最恨和程诺文谈逻辑,干脆不回了。十分钟后,共享相册跳出照片,程诺文精选数张叉烧躺沙发床地板的仰面照,镜头语言别有用心,刻意营造出一副悲伤氛围。吃软不吃硬,他与程诺文的通病,彼此意识到之后,真是互相折磨。丁昭阴沉着脸,让程诺文发时间过来,随后揣上烟盒下楼。恒光吸烟点今天寥寥数人,却有两个熟悉身影。边晔正与骆家安谈天。他暗暗奇怪,之前都不见这两人有那么友善的说话氛围。骆家安来2的第一季度,专组已经开始盈利,看来前景无限。客户组甚至有阿康私底下询问能否转组,边晔理应与程诺文一样,对骆家安更加防备才对,如今却笑声连连。转念一想,边晔本就不像程诺文那样一根硬骨头,折一下都不肯。他和谁都能谈几句,也许只是社交罢了。两人见到丁昭,骆家安先告别,说有事上去。他经过丁昭时敲敲手机,示意他看信息。这周日请客能作数吗[笑脸]可以,你选地方吧。这顿饭欠了那么久,总该还上。但对于骆家安那天提出的建议,丁昭并未回复。任何一段关系确立之前,他都会认真思考,不想随便开始结束。“ian刚和我提到你,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他那里。”边晔点上一支烟,向丁昭递出打火机,“你现在可是人才了,小昭,哪个组都想要你。”“我是bd的。”丁昭重申。边晔挂上笑:“还是那么认真。”笑容只有一瞬,很快消失。近日撞见边晔,都不见他展现那副游刃有余的状态,大部分时间都似乎怀揣心事。这个月,客户组与品牌续年框。b组掉了一个,好在边晔和白睿德关系过硬,迈赫厘是保住了。a组那边情况好些,柏嘉丽和仕皆成功续上,不过规模较之去年有所缩减,不算太理想。丁昭问他是不是担心业务,边晔听出他的关心,说没事,品牌走走留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能有什么问题呢。他吸一口烟,慢慢吐出,然后看向丁昭:“小昭,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发展?”“什么意思?”“我是指除开2的其他公司。”丁昭摇摇头,怎么突然谈起这个。边晔自顾自道:“nate不混圈子,我不一样,我也认识不少客户和4a的高管,不管是甲方还是乙方,帮你引路,一句话的事情。”越说越变味了,丁昭制止他:“我没打算跳槽。”广告业换坑,再正常不过,跳槽也是升职加薪的一种手段,但bd这份工作做到现在,挑战有,成就感有,还有一群配合的同事,以及教会他许多的kate。轻易离开,丁昭舍不得。边晔像猜到他会这么说,轻叹一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你相信我,如果想走,现在跳出去,是最好的机会。”丁昭皱起眉:“你今天说话怎么那么奇怪。”不听劝。边晔盯他良久,收回目光,眼一闭,假装头晕,说哎唷,这里空气不流通,我刚说什么了吗?有的话也当我脑子懵胡说好了。边晔爱摆笑脸,极少露出那种正经说事的表情,丁昭将这件事挂在心上。周日与骆家安出去,一顿饭时间,他吃得并不畅快。2的生态圈,偶尔有点小风小浪,乔蓓都能压下。但自从骆家安加入,航向明显超出她掌控范围。再加上合伙人来过一回,也不晓得播下点什么流言的种子,如今连实习生都在背后嚼起舌根,说beth是不是年纪上去,老将迟暮,管公司有点力不从心了?你看过去一年,她带的业务都没什么起色,尤其ian一来,对比更强烈。想到这里,丁昭抬头,看着正与他聊天的骆家安,迟疑问:“ryan和我说,你想借我去你们组做事,最近很忙吗?”骆家安笑道:“不是借,我确实想你转来我的组。”“我只是sae,一个阿康而已。”骆家安说你太谦虚了,能适应bd的节奏,跟着kate锻炼那么久,说明你的能力与潜力绝对不止如此“而且title这种东西,虚名而已,不能真正代表什么,2十几个a,我都观察过,你不比他们差。”他意识到什么,啊一声,“我不是给你压力,小昭,你想留在哪一边,都看你。”丁昭动作一顿。他说哪一边。不是哪一组。跟kate这一年,对方和他说得最多一句话:做bd要学着分辨言下之意。客户的真实需求有时不一定会放在brief里,你要通过搜集、分析来确认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不是刚进公司的菜鸡,不懂上层振荡,觉得那与自己全然无关。他现在是kate的左右手,来挖bd的人,骆家安不可能只看中他能力如此简单。丁昭压下情绪起伏,表面点点头,“我考虑一下。”他食不下咽,吃完借故说有事要先回去。骆家安送他到家楼下。道别时,对方伸开手臂,想和他做个拥抱。丁昭没拒绝,当对方国外念书时间长,沾染了一些外国人喜欢肢体接触的习惯,只是动作略微有些僵硬。上楼时,他还在想“哪一边”的问题,走路差点踏空楼梯。到五楼,声控灯不够灵敏,他在黑暗中摸索,慢吞吞往家方向走,忽然察觉地上有团东西。丁昭心一滞,以为是小偷作案,赶紧拿起手机照明。亮光刺眼,程诺文用手遮住视线,“小昭,是我。”这栋公寓楼也真适合藏人,程诺文一声不吭在这里蹲了多久?自己上来,愣是一点动静都没听见。丁昭关掉手电,声控灯终于亮了。程诺文怀里抱着叉烧,脚边放着一大袋子东西。小狗看到丁昭,后腿一蹬,从程诺文怀中跳下去:要抱抱!坐好。丁昭做个手势。叉烧睁大眼睛,回头看看程诺文,再看丁昭,最终乖乖坐下。“不是说好九点来送狗吗,现在才几点?”“我以为你在家,想让叉烧早点过来见你。”程诺文脸上不痛快,他看别处,“如果你去约会……可以提前和我改时间。”大概是看到骆家安送他回家了,丁昭摸出钥匙,“我答应你帮你看狗,不代表你可以教我做事。”他一开门,叉烧立刻钻进去,左顾右盼一番,选定自己的新窝,跳到双人沙发欢快摇尾巴。程诺文想跟着丁昭进去,被他一掌挡住,“站外面。”三八线画好,程诺文没撤,将那袋东西交给丁昭,里面是叉烧的食盆水盆以及一堆玩具。他介绍得很细,一个个拿出来给他看过。丁昭喊停:“我又不是不知道哪些是哪些,东西留下,你可以走了。”程诺文立在那边不动,许久后,喊:“宝宝。”他说:“我想和叉烧说句再见。”丁昭没办法,进屋抱起小狗,抓着它两条小短腿,对门口的程诺文挥一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