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商会的事你以后不要跟着掺和了,我自有主意。你只管把丝绸方面的知识掌握了,日后必有你的用武之地。”“知道了,二少爷。”“行了,一大早惹我生气,罚你去厨房给我整碗蜂蜜水来喝,喊的我嗓子都干了。”“哦,我这就去。”常生火烧了屁股似地跑了出去。二少爷回头对着他的背影瞪去一眼,却悄悄笑了一下,想这小子在外面虽然像个少爷似的还被人尊重奉承,在家里却像老鼠见了猫似地怕自己,倒是让他有些得意。想起昨晚那一幕,更是像偷吃得逞一样不无欢喜。常生回来时,二少爷已换好了衣服,也是一身笔挺的中山装,与常生身上那套款式相同,不过是白色。这两套衣服是他同时订做的,只是二少爷自己这一套是火灾二少爷买汽车的事在孔家引起强烈的轰动。孔夫人正因首饰被家贼偷走郁闷难解,见二儿子又花了两万多现大洋买汽车,不禁心火上窜,气得茶饭不思,闭门不出,倒是老夫人看着这新鲜玩意满乐呵,特别是被二少爷请上车开出去兜了一圈回来之后,更是喜出望外,连连招呼两个少奶奶和三位姑奶奶都上去坐坐。于是二少爷又分头带大家坐着汽车逛了一圈南京城,众人兴奋不已,回来只顾称赞汽车的妙处并相互交流坐汽车逛街的乐趣所在,所以二少爷这车买得除了他娘不高兴,倒是人人欢喜。老夫人虽忘了张罗让桃花也跟着出去逛逛,但桃花也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现在已是顾不上争宠,自早上听到了管家和二少爷谈话内容的腊梅悄悄告诉她百合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跟老爷院里的二管家私奔了之后,她就再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了,简直就是个心乱如麻。一来她怕百合将事情告诉给二管家将来传了出去,二来知道二少爷就算不管人家私奔但肯定不会对二管家偷走财物一事袖手旁观,怕到时候一起抓回来事情败露。一整天里,她如坐针毡,一口饭都吃不下,特别是看见本该被捉奸在床的二少奶奶倒大摇大摆地坐着汽车跟出去玩时,她更是抓心饶肝,紧张的程度就是外面落了片树叶都要吓一跳。毕竟以前没做过什么亏心事,第一次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桃花也是一时难以承受压力,那天晚上便病了,头晕目眩,本来一天没吃东西,反而还恶心反胃。腊梅想找大夫给她看看,她不肯,只叫腊梅在屋外守着,交待她如果二少爷来了就说自己睡了别让他进来了。其实二少爷本来也没打算晚上再去桃花屋里,他想去二少奶奶那,他知道慧肯定会为昨晚的事有心理负担,早上虽然帮她化解了一些,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便想晚上再去送一颗宽心丸。所以带大家兜风回来之后,二少爷直接和二少奶奶回了她房里,还在那吃了晚饭。汤慧是踏实多了,不管昨晚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二少爷是不知道,并且好像也没别人知道。若是就这样过去了,大家也就都相安无事了。三位姑奶奶明日一早才走,所以晚上又去了大少奶奶院里打麻将,吃过饭,便有丫头过来叫二少奶奶过去陪着打牌。已经换了衣服准备洗漱的二少奶奶只好重新梳妆打扮一翻,然后跟二少爷说:“这几位姑奶奶牌瘾大,不知道要玩到几点,搞不好要通宵达旦,明儿直接在路上睡觉呢。”二少爷倚在床上看着她说:“你尽管陪着就是,若晚上没的睡了,明天送走了她们,你睡它一天,我不叫人扰你。”“你若知道疼人,怎么不替我去打牌?大哥身子不好,三妹夫一个人坐在一群女人堆里也是尴尬,你若在,还有人和他说说话。”“我不去,开了一天车,我够累了,明天还不少事呢。”“那行,你回自己屋里去睡吧,免得我后半夜回来又把你吵醒了。”“啊……”二少爷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心说好些日子没回去睡了,忽然回去,心里还怪觉得有些慌乱的,所以等二少奶奶出门走了一会了,二少爷才起身自己回屋里去。再说那二少奶奶一进大少爷院里,便看见敬平领着一堆弟弟妹妹往书院那边跑,记忆中,段先生昨日是从书院出来的,于是她叫住他们问:“你们这大晚上的去书院做什么?”敬平站下,一群孩子也都跟着停下了,七嘴八舌地叫着“二婶”和“二舅妈”,然后敬平说:“我们听段先生讲故事去,可好听了!”“段先生晚上给你们讲故事?”“是啊,昨晚从吃完饭一直讲到半夜呢,今天接着讲。”“哦……那去吧。”孩子们一哄而散地往书院跑了,二少奶奶便大大地松了口气。看来昨晚段先生根本就没到自己院子里来过,那么印象中二少爷屋里的男人肯定不会是段先生。如果不是二少爷也不是段先生,就只有可能是常生,那么无论如何,二少奶奶也绝不相信自己会扑到常生怀里去,于是她摇摇头,摇掉仅余的一丝不安,快步走了进去。常生正举着自己粘的那只瓷瓶测试它漏不漏水的时候,二少爷掀帘进来,让多日在这个时候不曾见过他的常生当下就愣了,直到顺着瓷瓶缝隙淌下来的水流到了自己身上,他才慌忙将瓶里的水倒在水盆里,拿起毛巾擦着自己身上的水。“哪弄来的破瓶子还带漏水的?”本来一进来就心跳加速的二少爷看到这翻景象便立刻找了个话题,不然还真不知道突然回来和常生说些什么。常生看着桌上那只自己辛辛苦苦粘好的瓷瓶不高兴地说:“什么破瓶子?除了漏水什么都好,这可是古董。”“古董?”二少爷一听,眼睛又瞪了起来:“又是谁送的?”常生禁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二少爷,我就那么像个爱贪便宜的人吗?什么好东西都是别人送的啊?这可是我自己拣来的碎片粘起来的。”“哪拣的破玩意?”说着,二少爷便把那只瓷瓶拿了起来,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常生紧张地看着那只瓷瓶,生怕他一个失手又给摔碎了。看了一会的二少爷手上的动作忽然变得缓慢和小心了,然后轻轻地将瓷瓶放回桌上,笑了:“你小子还真拣了个便宜,这是宋瓷,原来宫里才会有的东西,要不是碎了至少能换一辆我那台轿车。现在不值钱了,不过也可以收藏。”“二少爷你别哄我,这可真是我拣来的。”“谁哄你?教你丝绸知识的马掌柜就懂这个,家里有很多收藏,你不信明天带去给他看看。”常生半信半疑地没再说话,心想若真是这样,以后没事就去古董店门外拣碎片去,不值钱就不值钱,老祖宗的东西打碎了可惜,只要粘得起来,摆在家里也满好看的。二少爷脱下一身正装,对站在桌前看着瓷瓶发呆的常生说:“去打水来,我要洗洗。”“哦。”常生应着往外走,快到门口才忽然站下回过头来有些紧张地问:“二少爷,你今晚是要睡……”二少爷立刻眼睛一瞪:“我睡我自己屋里不行啊?”“行。”常生说着赶紧跑了出去,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说不行好使啊?”其实二少爷自己也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屋子里面竟然会感到不自在,如果说是因为昨晚的事,那么常生都已经不记得了,自己也没什么好尴尬的,可就是心跳得失去了正常的节奏,如果不使唤他找点事做,还真不知道两个人坐在一间屋子里要怎么打发下面的时间。常生回来的时候,后面跟着夏风和两个打杂的丫头,一口气端了几个水盆子放在了外屋的桌上。打杂的丫头下去了,常生便对夏风说:“这里我侍候二少爷就可以了,你也去歇了吧。”夏天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情景不禁感到脸有些发烧,心想今晚两人不会是又要……于是头一低,害羞地跑了出去。常生觉得好生奇怪,不过是让她早点去歇着,以前也常常这样,今天这是怎么了?怀了春似的?他抓了抓头,想不明白也没空想这些,便先后端了两盆水进来,一盆给二少爷洗脸,一盆洗脚。一如既往,他蹲在地上给二少爷洗完脚抹了些脂油膏,然后出去倒水,等再进来时,自己换上就寝时的衣服,又到外屋去把自己的手脸洗干净,重新回到屋里。这时,二少爷正在给桃木上香,也没说话,只对着香炉发呆,听见常生进来,竟叹了口气,然后慢慢走回床边,轻声对常生说:“明天把桃木的牌位撤了吧。”“嗯。”常生应着,见二少爷没上床,自己也没好意思先上去,便站在一边等着。二少爷坐在床边发了会呆,才脱了鞋,上了床,然后背靠着床柱继续发呆。常生奇怪地看着他,不禁问:“二少爷……你又想桃木了?”二少爷有些惆怅地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地轻声说:“你说如果我心里又有了别人,他会不会怪我?”常生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如果他也和二少爷一样那么在乎对方,应该不会吧,他不能给你的快乐,总要有人代他给你,你也不能孤独一辈子。他若真心喜欢二少爷,会希望你能再快乐起来的。”“他若真这样想……就好了。”二少爷又叹了口气。“怎么了?”常生不禁问:“难道他托梦给你说他不是这样想的?”“他要是托了才好,可惜他走了以后,一次也没有到我梦里来过,倒是在他姐姐梦里哭过,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常生也不说话了,一时间两人之间只剩沉默。过了半天,二少爷才一边躺下一边说:“关了灯睡吧。”常生关了灯,轻轻地爬上床去,又远远地靠里躺了,只是脸朝着二少爷这边,还说了句话:“二少爷,怎么我请你几次都不肯回来,今晚却自己回来睡了?”二少爷这才哼了一声说:“凭什么你请我回来我就得回来?又凭什么我自己的屋子我不能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常生一时无以应答,便躺平了,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屋顶,想起二少爷狼狈而逃那天晚上的情形,于是心里直怪自己多嘴,如果他一会又突然亲上来怎么办?还要像上次那样反抗吗?自做了昨晚那个梦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挺享受那样被二少爷抱在怀里的感觉,只是那不过是梦而已,如果真要那样,他仍然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虽然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容大少爷调得教需要男人来抚慰才能快乐,但想到二少爷如果真的趴在自己身上,他还是浑身紧张到冒汗。见常生口观鼻、鼻观心地躺在那一动不动,二少爷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此时此刻,他非常希望昨晚两个人在床上纠缠在一起时,常生是清醒的,这样,他就不用再有任何顾虑,可以立刻翻身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就算不能占有他,至少也可以亲吻他,抚摸他。刚才之所以对桃木有很强烈的愧疚心,就是因为他自己清楚,常生在他的心里,绝不是一个替代品,他不是因为失去桃木无处发泄生理需要才想去占有常生,他是真的对这个男人动了心。常生和桃木完全不一样,桃木的乖巧顺从是发自内心的,常生则是因为害怕,尽管害怕,他还是敢反抗。桃木活泼快乐无忧无虑,常生笑起来也很真诚,却总像藏了很多心事。桃木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对自己的一个眼神想表达的意思都清清楚楚,常生则可能已经被容大少染指过,对男人的身体到底是主动的需要还是被动的接受还不知道,贸然行事只能像上次那样,遭到奋力抵抗。这样的常生,尽管不温柔不开朗甚至也不纯洁,但他就是一头扎进自己的心田,令那里刺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