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程离看不见,又补充了一句:“栀子花很香……”正午热烈的阳光照在三人各怀心思的背影上,三人挨在一起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三人正对天,影子斜对地。一半是明媚,一半是暗影。我想跟你做程离无心赏花,但园子里的栀子花开得实在太好,还没靠近,裹着花香的风幽幽地飘过来缠着人。傅卿雨兴致最好,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一直转着轮椅一棵棵栀子树看。但花园里的地并不像铺好的路那么平整,坑洼处轮椅转不动,傅卿云在后面推着她。程离则是站在旁边,眼睛定在一处不乱转,只专心盯着那一朵栀子花。那棵栀子树在傅卿云身侧,枝条茂盛,那朵栀子花靠近顶端,还没完全绽开,中间的身体还含在一起,只有最外层的花叶舒展着,沾满了韵味,其他的花叶在程离眼里都沦为了模糊的陪衬。但那含苞欲放下,好似下一秒就能完全开放,在这园子里争一争,斗一斗。但程离等了很久也没见那朵花开,刚刚不过是他的错觉。“程离……”傅卿云推着妹妹走到程离面前,“跟我们一起走走?”程离还是望着那朵栀子花,摇摇头说:“不了,我站在这儿就行,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傅卿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无论这园子里的颜色有多美,程离都看不见,至于站在哪个位置“赏”花,对他来说都一样。心口那里塌了一下。“那我们陪着你在这边看,”傅卿云笑笑说,又低头问傅卿雨的意见,“小雨在这里可以吗?”傅卿雨理解程离,当即点点头:“当然可以呀哥,嫂子站的这个位置最好了,这里看到的栀子花最好看了。”程离对“嫂子”这个称呼还是非常不适应,他想反驳一句,告诉傅卿雨别这么叫他,哪怕叫他瞎子都行。但他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傅卿云这么宠妹妹,他如果能跟傅卿雨处好关系,得到傅卿雨的认可,或许他能在傅卿云身边待得更久一点。如果能争取到时间上的宽裕,他能做的事会更多。傅卿雨看着程离脸颊上浮了一抹红,打趣他:“哥,我叫离哥嫂子,他脸红了。”我没有脸红,我只是皮肤敏感,在太阳底下一晒就会红,程离在心里说。傅卿云则一直看着程离,他倒觉得,程离脸颊上的红晕,在满园白色的栀子花中间尤其显眼。一眼灿烂……程离搬进来之后,傅卿云没让人单独准备房间,让程离住在二楼他的卧室里。傅卿云的房间已经被人重新布置过,依旧只有最基本的家具,多余的摆件跟碍事的东西都搬走了。以防万一情况,傅卿云还让人在床头、门口、浴室安装了呼叫按钮,程离如果有事,随时可以摁铃。傅卿云养小情人的沧澜别墅没安装室内电梯,现在的家里有直梯,方便了不少。傅卿云准备得很充分,程离在房间里“摸”了一圈儿,就已经记住了房间里所有的陈列跟摆设,还有呼叫按钮的位置。“一遍就能记住吗?”傅卿云问。“能的,这里应该是储物盒,”程离站在床边,侧身指了指身侧床头柜,眼睛一直对着傅卿云的方向,“瞎了之后,我的听力跟记忆力,还有对位置的感知力都很敏感,所以平时出门,走盲道,都没问题。”这话程离并没有说谎,以前他的记忆力超群,空间思维力很强,很多时候都能做到过目不忘,无论是文字,数字,或是空间。程离这么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以后他在需要出门的时候,傅卿云最好别干涉他的出行自由。傅卿云接了话:“你如果想出门,我让刘峰带着你出去。”程离:“傅先生,刘特助是你的特助。”“没关系,让他,或者司机都行,家里的人都会开车,你如果想出门,随时都可以。”“……谢谢傅先生……”因为傅卿雨的心情好,傅卿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连带着越看程离越觉得喜欢。但到了晚上,两人同床共枕时,依旧什么都没有,一人睡一边,程离睡觉很安静,躺下一整夜都不会乱动。但想忽略这样的人很难,尤其是对傅卿云来说。但他在等,像在度假酒店门口一样,他在等程离主动开口。之前他猜测过,程离对这事儿有些抗拒的原因一,没有经验,二,他眼睛看不见,所以加重了他的恐惧心理,对这个有些排斥。傅卿云想,他的时间很多,不急一时,在床上还是要你情我愿……--一个星期时间。程离已经摸透了傅卿云的生活规律,每天六点半准时起床运动,七点二十吃早餐,八点司机接他去公司,晚上回来的时间并不固定,但只要傅卿雨给他打电话,当天晚上他必定会推掉所有的应酬赶回家陪妹妹。因为要照顾傅卿雨,家里的人并不少,两个司机,一个花匠,两个阿姨,还有一个专门照看傅卿雨的护理师,平时寸步不离。家庭医生会定期上门给傅卿雨检查身体。但自打程离来了之后,傅卿雨跟程离在一起的时间更多,每天主动跟程离说餐桌上的饭菜,今天花园里又开了什么花,外面是什么天气,云彩跟蓝天的颜色,隔壁小花猫又跑过来了,如何如何。傅卿雨是个极其单纯的姑娘,程离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但傅卿雨对她哥哥只有一面认知,她哥哥很帅,她哥哥很有魅力,她哥哥很宠她,她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很多时候程离听得直皱眉,最后也就不问了,从傅卿雨口中,程离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程离并不排斥跟傅卿雨多接触,傅卿雨并不喜欢心理医生,傅卿云这些年给她换了不少知名专家,傅卿雨一直都不愿意配合。程离乐意用自己的经验来给她做心理疏导,因为傅卿雨的状态越好,他能留下来的时间也就越长。……--傅卿雨有午睡的习惯,聊得正好,护理师过来催她:“傅小姐,时间到了,我该给您按按腿午睡了。”傅卿雨想拒绝,程离笑着推她:“小雨乖,腿部肌肉要定时按摩,不能落下。”“嫂子,你跟我哥一样,总拿我当小孩子。”程离学着傅卿云的宠溺语气:“我知道,小雨已经是大姑娘了。”傅卿雨妥协:“那我先去午睡,你要上楼吗?”“我有点闷了,我出去转一转。”“好,”傅卿雨喊了人,“陈叔,您带着我嫂子转一转。”“好的,傅小姐。”陈叔是家里的司机,程离没让他跟着:“我自己可以的,不麻烦陈叔了。”陈叔有些为难:“傅小姐交代过了。”“我就在院子里转一转,不出去,陈叔在院子里坐着就行。”“那好吧……”程离被傅卿云带回家的那刻起,房子里的人已经自动把他当成主人身份,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又因为他眼盲,更不敢有任何闪失,生怕一个不注意伤到哪儿了,到时候丢了饭碗。陈叔站在门口,虽然没跟着程离,但眼睛却不敢离开,好在程离真的没出去,只是自己拄着盲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看看花草,坐在藤椅上晒晒太阳。估计真是闷了。程离躺在藤椅上,感受到了铁门外一道怨恨又灼热的视线,藤椅前后摇晃,程离看清了门外的人。那是个年轻又漂亮的男人,脸上化着精致的妆,虽然隔得很远,但程离还是能判断出,那个男人身上喷了极重的香水。程离多看一眼,就觉得被那香味熏得鼻梁发酸。男人站在门口很久都没离开,一直在看着他,别说程离现在能看见,就算是看不见,被这么盯着也会发毛。程离终于躺不住了,扶着盲杖站起来,一步步慢慢往门口走。铁门外的男人看到程离的眼睛跟盲杖后瞪大了眼,等程离一靠近,声音里压不住的惊讶:“你是个瞎子?”程离轻轻一笑:“你是?”男人抬手指着他:“傅卿云宁可要你个瞎子,也不要我了?”程离听明白了,原来这人是傅卿云以前的情人,细细打量几眼。虽然脸挺漂亮,但好像并不太聪明,开口就说蠢话,连带着好看的脸也带了几分蠢相。傅卿云的眼光还真是,一言难尽……是不是只要脸长得好看,是谁都行?真是肤浅。程离在心里冷嘲热讽了半天,那人还不甘心。“傅卿云,喜欢你这样的?”“你除了脸长得好之外,还有什么好的?还是个瞎子。”“还是说,你在床上厉害?”男人无论说什么,程离都不回应,也不恼不怒,脸上波澜不动,看不出任何情绪。外面的人等不到回应,更是恼得不行。“傅卿云对人好的时候,能把你溺死。”程离回:“他对我,是挺好的。”男人怒:“但他一旦玩儿腻了你,就会毫不留情把你一脚踹开。”程离回:“目前还没有。”男人扬声:“早晚都会有那一天,你会跟我一样的,或许比我还惨……”傅卿云晚上有应酬,回来的很晚,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醒酒汤,傅卿云随便喝了两口就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