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亮着一盏小夜灯,哪怕是傅卿云,也很享受这个感觉,程离虽然看不见,但每晚都会给他留灯。傅卿云一步步走到床边,程离闭着眼躺在被子里,看起来睡得很沉,被子盖在下巴下面,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脖子都没露出来一点。程离的脸他已经看了这么久,但傅卿云还是会不自觉间看深了,眼底浓墨一样的云在翻滚。只是看了一会儿,傅卿云就觉得身体燥热得厉害,别开眼,捏着鼻根转身进了浴室。程离一直没睡着,等傅卿云关了灯,上床躺好,他才转了个身,往傅卿云身边挪了挪,胳膊轻轻搭在傅卿云腰上,感觉到手指下的身体紧绷着,程离的手指暗暗搂紧了一点。旁边的人一贴近,傅卿云已经发现了,程离身上什么都没穿,身体是赤裸的。只是那么挨着,傅卿云身体里刚刚被冷水浇灭的情绪瞬间被点燃,又往上窜了老高。是程离主动的。傅卿云翻身压了上去,像头豹子,低头吻住了程离,程离的唇瓣比想象得还软,像是那次看花时的灿烂。程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缺氧后的嗡鸣声,傅卿云的吻带了酒味。感受到身下人身体紧绷着,傅卿云松开了程离,额头抵着他鼻尖:“别紧张,放松身体,别怕……”傅卿云声音被酒精浸泡过,钻进程离耳朵里,像是一阵龙卷风突然袭来,浑身血液被那阵风卷走了。虽然傅卿雨是一个突破点,但今天找上门的男人,让程离有了危机感。他知道,傅卿云是典型的肉食动物,他以没经验跟害怕当借口,但他端不住多久。程离舌根抵着喉咙,抬手勾住了傅卿云的脖子,献祭一般挺了挺脆弱的胸口,任人宰割的模样,虔诚得像个信徒。“傅先生,我想跟你做……”“卿云……”程离躺在浴缸里,温水包裹着他的身体慢慢下沉,昨晚的事一幕幕浮出水面。卧室没关窗,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银白的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来,房间里的空气被撞得四分五裂,程离眼前的黑色变得层层分明,最后又搅了一道突然的白光,彻底遮住了眼底的黑。傅卿云是头狮子,是头不知疲倦的狮子。一次又一次……程离身上都是青紫的吻痕,腰侧是被他掐出来的深深指印。程离摸了摸肩膀,酸痛的感觉透过指尖,往他身体里扎。他从来不哭,昨天夜里被傅卿云逼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就没停过,那是他从没体会过的感觉,那种痛并不只有生理痛,痛感交织着在深渊里的坠落感。哪怕双手死死抓着傅卿云胳膊,程离依旧觉得空空的。最后他是昏过去的。程离躺在浴缸里,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疼,像是在荆棘丛里滚过一圈儿,被荆棘密密麻麻刺过一遍。深深吸了口气,程离屏住呼吸,慢慢沉入水里。傅卿云原本在书房处理工作电话,又担心程离一个人在房间,把文件都搬进了卧室。浴室里有哗啦啦的水声,他知道程离在洗澡,过了半个多小时程离还没出来,哗啦啦的水声还在。他担心程离,想进去看看,打开门的瞬间,身体一凛,倒吸一口冷气。花洒一直开着,但花洒下没有人。程离整个人都沉在浴缸里,水流没过他头顶,发丝在水里上下浮动,浴缸四周都是从里面溢出来的水。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傅卿云大步走过去,伸手一把抱起浴缸里的人。程离猛地从水里出来,张开嘴大口呼了口气,头发上脸上的水还在往下淌,弄湿了傅卿云的衣服跟裤子。“谁?”程离惊呼出声。“是我。”傅卿云松了口气,“洗澡为什么把头沉进水里,多危险。”说完,他一把抽过旁边的浴袍,把程离整个人包起来,又在他头发上胡乱擦了几下,把人抱出浴室放在床上。地板上留了一串湿脚印,傅卿云摁了床头铃,让人上来打扫浴室跟地板,他进去关了花洒,又去换了一身衣服。从衣帽间出来,程离还裹着浴袍,缩着身体坐在床上,露在外面的肩膀都是吻痕,傅卿云看一眼又开始心猿意马,走到床边,把浴袍往上扯了扯,盖好程离的身体,只露一点脖子。傅卿云一碰,程离下意识缩了缩身体,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不太应该,仰头对着傅卿云,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递给傅卿云,哑着声音说:“傅先生,我刚刚不是想做什么。”“那是因为什么?”傅卿云耐着性子问,并没在意程离刚刚那一瞬间的反应。“疼……你弄得我很疼,我想把身体上的疼洗掉……”傅卿云耳朵里,程离这话是孩子气,又傻又好笑,勾着唇角摸了摸程离湿红的眼尾,昨晚他的确有点失控,程离毕竟是第一次没经验,虽说没让他受伤,但肯定不好受。“今天好好休息。”傅卿云坐回床边,掌心扣住程离颈后摁了一下,安抚他,“这段时间我们好好养一养身体。”傅卿云的这个动作,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程离不让自己再退缩,鼻子里轻轻应了一声。“对了,傅先生,周五晚上我准备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傅卿云没当回事,随口道:“让陈叔开车送你去。”“好。”晚上傅卿云真的安分了,程离背对着傅卿云,保持一个姿势侧躺在他怀里。贴着后背的胸膛是火烧一样的温度,程离半夜没睡好,高度集中注意力反而会消耗更多精力,最后实在太累,迷迷糊糊睡着了。周五晚上,陈叔把程离送到朋友生日聚会的会所,一直把他送进包厢。包厢里一共五六个人,一群年轻人正在唱歌喝酒,谈天说地,气氛正好。程离一进去,坐在沙发最里面的周震叼着烟,站起来招呼人。“程离,你可算来了,就差你了,”周震声音醉醺醺的,走到门口,扶着程离胳膊,“我说要去接你,你还不愿意,说有人送,这位是?”“这是送我来的陈叔,”程离给他介绍,又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周震:“阿震,生日快乐。”周震乐呵呵接了礼物,伸出手跟陈叔握了下:“陈叔好,我是周震,程离的朋友,陈叔您别站着,进来跟我们一起喝点儿酒。”陈叔是司机,他的任务就是把程离平安送到,聚会结束再平安带回家,自然不会参加聚会,他还得开车,更不能喝酒。周震又太热情,他推脱了半天才脱身,走之前跟程离说在车里等他。周震笑着接了话:“陈叔,你把我们这群哥们当外人了不是,晚上我一定把程离安全送回家,一定一定。”这点陈叔不敢有丁点大意,傅卿云交代过的事,他得把程离安全带回家,又推脱两句才走。包厢门一关好,程离微微偏头跟周震对视一眼,周震眼里的醉意已经没了,扶着程离往包厢里走。“来来,程离,给你介绍下,都是我哥们儿。”程离一一跟包厢里的人打了招呼,其他人发现程离看不见,都很好奇,忍不住往他身上看。程离没喝酒,周震看出他心情不好,给他递了根烟,程离接了。头顶晃动的彩灯照在程离脖子上,周震看到一个还没退的吻痕,衣领半遮着,猜出来程离跟傅卿云到了哪一步了,也明白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了。有人在唱跑调的情歌,程离吐了口烟雾,灰白色烟团模糊了那些高饱和的灯束。喧闹的环境跟色彩会刺激大脑,一根烟抽完,程离觉得太热,口干舌燥,修长的手指捏住衬衫衣领想解扣子,但刚一碰到脖子就顿住了。出门前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傅卿云那晚造成的痕迹太深,两天过去了依旧明显,衣领也遮不住。程离捏着扣子转了转,最后泄气般垂下手。周震喝了口酒,看向别处:“程离,与其在意,不如让自己痛快一点儿,没什么不好的。”程离听出周震话里的意思,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过程跟结果如何,他都应该预料到并且应该承受所有。午夜半场,周震找了个借口,又叫了几个人来陪场,跟着程离提前出了包厢。周震扶着程离从侧门离开,上了后门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跑车上。程离自动上了驾驶位,周震手肘撑着车门:“听到你电话说要来,就知道你心情肯定不好,现在去哪儿?”程离把车开出昏暗的巷口,右拐之后路过会所前门,偏头看了眼窗外。那辆显眼的迈巴赫还停在车位上,陈叔在等着他。程离只瞟了一眼就重新正视前方:“去老地方。”程离说的老地方是摩托车训练场,眼睛看不见之前,他加入了一个业余赛车俱乐部,都是玩儿的,也参加过几场比赛,拿了两个不起眼的奖,他喜欢赛场上急驰时的快感。眼睛看不见之后骑不了车,他的赛车周震一直让人定期保养。程离换好服装跟头盔,先仔细检查了一遍车,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上车。两圈热身后,程离慢慢找回了一点感觉,第三圈程离加快了速度。程离飞驰在夜里,风速越来越大,贴着他的身体,慢慢体会速度的美感,一个压弯之后加速往前,最后停在空旷的赛道上。周震站在看台中央,吹了几声口哨:“牛逼,这速度,一点儿都不输那年。”程离把车停好,心脏还在狂跳着,压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发泄完了。程离深深吸了口气,摘了头盔夹在胳膊下面,甩了甩被头盔压扁的头发,黑白赛车服包裹出凌厉的身体轮廓,脸上全无面对傅卿云时的柔软脆弱,眼里是冷色调的光。“我以为出了那件事之后,你再也不会骑摩托车了。”程离鬓角的汗珠滚到脖子里,额前的头发湿着遮在眼睛上,看不出眼里的情绪,走出赛场,先跟周震击了一掌:“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像你现在这样吗?”程离想了想:“大概吧。”从赛场回去已经过了12点。回到会所,程离跟着周震先进后门,再从前门出来。迈巴赫还停在原位,车门前倚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胳膊上还搭着西装外套,夜晚在他身体四周勾出黑色的轮廓,又溶于深深的夜色下。无论何时何地,那个人站在哪里都是最显眼的。不是送他来的陈叔,是傅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