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寄捏着勺子,觉得做的有点甜了。他做甜点从没失手过,今天是怎么回事……谢泉:“我记得哥你不是不喜欢吃草莓吗,以前都是做芒果,或者苹果的。”做芒果班戟因为常见,苹果则是因为谢泉喜欢。谢寄没什么特别喜欢或讨厌的水果菠萝除外,菠萝绝对不会出现在他家的餐桌上。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做草莓班戟。谢寄回忆了一下买草莓的情况。不是心血来潮,而是自然而然,他已经过了做无意义事情的年纪,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买《问山海》和买草莓做班戟却时却像撞邪似的。换了别人可能不当回事,但谢寄不同。哪怕是再简单的细节都能引起他的警惕。他放下勺子。好像自从昨天慈善晚会,他就开始冒出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谢寄看向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问山海》。他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叮咚叮咚”门铃忽然按响。谁会在这个时候来他家找他?他来到门前,通过监视器看到外面的人,随后将门拉开。杨远一进门就把两个沉甸甸的袋子交给他,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好久不见啊谢总。”杨远,他的表弟。只比他小几个月,对杨家偌大的产业置之不理,投身风水行业,听闻如今已成为大佬级别的人物。但在奉行唯物主义的现代社会,杨远说好听点是浸心传统文化的大师,难听点就是不务正业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奈何杨远长得好会说话,一双桃花眼招惹了不知多少小姑娘,比起江湖骗子,更像个感情骗子。谢泉跟在谢寄身后,跟杨远打招呼:“远哥,你来啦。”杨远在谢泉头顶一揉:“小泉,好久不见啊,在你哥这儿呢。”谢泉:“昨天我哥带我去拍卖会,回来太晚,就在他这儿睡了。”杨远:“你们兄弟俩关系还是那么好。”谢泉:“嘿嘿,远哥你怎么来z市啦?”杨远摆手:“我妈知道我来z市,非要让我给你们带点特产,这玩意儿赶紧放冰箱,不放就坏了。”谢寄和杨远从小关系就不错,他把袋子交给谢泉去收拾,从冰箱找出瓶苏打水递给杨远。《问山海》大大咧咧地摆着,杨远一眼就注意到,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倒腾画了。”说起《问山海》,谢寄对自己这两天的变化尚未整理出头绪,正好问问精于玄学的杨远。谢寄:“你来的刚好,问你点事情。”他把自己的异样挑挑拣拣说给杨远。杨远不愧是风水界大佬,听后很快了然:“就这?”谢寄:“我以前从来没这种情况,是不是中邪了?”杨远从怀里掏出张空白黄纸,咬破指尖画了一通,抖抖递给他:“今晚睡的时候放枕头边,保你万事顺意。”谢寄接过符纸,他知道杨远并非徒有虚名,而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放枕头边就行?”杨远:“嗯,管今天一天,如果效果满意你明天再给我打电话,我叫人给你送一打。”杨远来z市是接了单子,有事要忙,没在他这儿待多久,两人聊了两句后,杨远就起身告辞。太淡了。江霁初咽下最后一口草莓班戟,将一次性托盘和勺子扔进垃圾桶。本市的甜点店他光顾得差不多,但总觉得差那么点味道,家里有专门做饭的厨师,他也让厨师按他的口味做过,还是不行。江霁初心中失望,但失望次数多了就成了习惯,于是也没当回事,起身回到画室。画室摆满了画成或未画成的作品,其中一个架子夹着一张照片,下面则是沓资料。江霁初走近画架。照片上的男人接近三十,一身深色正装,眉眼和唇尾都弯着,未语先笑,一看就很好亲近。可男人的这份好亲近不等于好欺负,他腕上戴着只价值不菲的手表,气质沉稳,与人说话时恰到好处地拉着距离,显然当惯了说一不二的上位者。谢寄,五百万买下他画的人。圆满3江霁初自知《问山海》值不了五百万,抬价的人是看上他母家的权势,想借他攀附。但谢寄不一样。昨晚他离开时无意间和谢寄打了个照面,对方似是完全不认识他,而谢家的家世也不需要谢寄以这种方式接近他。“谢寄……”他缓慢念出名字,口吻熟稔,仿佛从前经常喊一样。可江霁初确定,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他往里走了几步,来到另一画架前,掀开盖着的白布。白布之下是尚未完成的一幅画。雨夜,雷鸣,大海。两个男人于海水中带着伤拥抱彼此,暧昧亲吻。这是他最近画出来的东西,意境和画工有了新的进步,画的时候十分顺畅,唯一的问题在于,他画不出两个男人的脸。对他而言,人像画已是手到擒来,可他迟迟没有画出两个男人的脸。他画不出。于是这幅画就被搁置,直到昨晚忽然有了灵感,可当他回到家,坐到画架前,明明已经涌至笔尖的灵感骤然消失,直到现在都没再找到。江霁初提起笔,依旧不知道该落在何处。“嗡嗡”震动的手机打断江霁初沉想,他接通电话,画展那边出了点问题,主办方希望他过去一趟。他答应过后将电话挂断。画布上的两个男人还在雨中相拥。罢了。灵感强求不得。江霁初盖上白布,孤身一人前往会场。事情解决的很快,他离开会场时还不到下午两点。外面天气正热,他想去买杯冰咖啡。“小江,你怎么自己来了?”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他。江霁初回过身,是z市艺术圈子里有名的商人,还是省艺术协会的代表,厉天衡。江霁初淡淡道:“解决一点小事。”厉天衡走到他面前,熟络开口:“就说让你把画交给我,有什么事我找人就给你办了,省得大热天再跑一趟。”江霁初没有说话。予必有求,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厉天衡对他抱有想法,但他却对厉天衡没感觉,无功不受禄,特地绕开厉天衡送画参展,不成想还是撞见了。厉天衡早习惯江霁初话少,没得到回应也不觉得尴尬:“遇见就是缘分,附近刚开了家咖啡馆,里面的甜点很好吃,我请客去试一试怎么样?”江霁初婉拒:“厉总有心了,但我画还没画完。”厉天衡:“画画又不在这一天两天,要是有工期你告诉我,我替你去延长。”话说到这份儿上,一般人怎么也得给厉天衡一个面子。可江霁初实在不想跟厉天衡有过多牵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我答应朋友的画。”厉天衡还要再说话,就听一道优雅的男声横插了进来。“人家摆明了有事,厉总怎么强人所难?”谢寄讨厌失控的感觉,尤其失控的是自己本人。他决定趁早找出问题所在,驱车来到展有江霁初画作的展会,结果恰巧在门口看见厉天衡纠缠江霁初。厉天衡,富二代圈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近几年已经摆脱富二代的身份,成了名副其实的厉总。他跟厉天衡差不多大,两家生意不重合,只私底下见过几面,并且无比默契地看对方不顺眼。眼下遇到厉天衡勾搭受挫,无论是出于落井下石的心态,还是身为一个热心市民的美好品德,他都该帮两句。“人家摆明了有事,厉总怎么强人所难?”不是冤家不聚头,厉天衡一见是谢寄,火蹭蹭就上来了。但在江霁初面前,他还是装成一条大尾巴狼,假模假样道:“这不是谢总吗,谢总日理万机,怎么有功夫来画展?”谢寄笑笑:“厉总不也日无暇晷,还有功夫打扰人艺术家清闲。”厉天衡被驳了面子,又碍于江霁初在场不好发作,可他突然想起刚听到的传闻,转而问道:“听说昨晚谢总在拍卖会上当了冤大头,五百万买了幅五十万的画。”谢寄笑意渐深:“画在不同人眼中有不同的价值,我就喜欢这类型,五百万买下《问山海》,还觉得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