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寄看向江霁初:“江大师,《问山海》是你的作品,你觉得我买没买亏?”江霁初:“……”他做错了什么。“?”厉天衡脸刷地绿了,只觉自己情场首次遭遇滑铁卢,急忙跟江霁初解释:“你去参加昨天的拍卖会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小江,你画的画在我眼里那都是无价之宝。”江霁初不咸不淡地开口:“承蒙厉总厚爱。”厉天衡:“不行,小江,这事儿我真得给你解释一下,走……”谢寄打断道:“厉总改天再解释吧,我跟人约好今天去看画,你总不能耽误我时间。”厉天衡:“你跟小江去看画?”“江大师说了要给朋友画画,赶工期,”谢寄指指自己,“就是给我画的。”厉天衡看向江霁初。战火中心的江霁初眼睛一眨,照片夹在他画架上的男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答案。江霁初神情寡淡,坚定地选择了谢寄:“是,我之前答应了谢总。”谢寄本就是来帮江霁初解围,如今当事人配合,他更肆无忌惮。他虚虚把江霁初往自己身侧一拉,直接带着人和厉天衡拜拜:“厉总你慢慢忙,我去跟人看画了。”厉天衡:“?”走远几步后,谢寄问道:“你怎么来的?”江霁初:“开车。”谢寄睁着眼说瞎话:“我车司机开走了,劳驾顺路捎我一程?”江霁初看得出谢寄帮他解围,加上这位谢总昨天五百万买了他的画,他又从谢寄身上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感觉。知恩图报也好,满足私心也好,江霁初难得主动地询问:“不知谢总接下来有没有空,我想请谢总喝杯咖啡。”谢寄正有此意。他这趟出来就是为了调查昨晚开始的失控,既然江霁初主动开口,他自然答应。他们并排前往江霁初停车的地方,江霁初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辆自行车从旁冲出来都没注意。谢寄忙一把把人拉回来:“小心。”高中生大约赶着上课,车骑得飞快,头也没回。二人因突如其来的插曲靠得极近,谢寄视线略一下滑就能看见江霁初白皙的脖颈。谢寄知道江霁初长得好,但当脖颈送到眼前时,他有了一种超乎于欣赏之外的冲动。谢寄悄悄搓了搓手指,颇为正人君子地忍住了,只低声提醒:“想什么呢,不看路。”正值春末夏初,两个人衣服穿得都不算多。江霁初后背挨到谢寄胸膛,他不习惯跟人离这么近,本该立刻拉开距离,但又清楚地感知着身后心脏的跳动,一下接一下,透过肋骨与布料与他共鸣。江霁初:“谢谢。”江霁初的走神只是个意外,接下来一路上车都开得很稳,载着谢寄来到一家僻静的咖啡店。他先是对昨晚谢寄买画表示感谢,而后因为不擅交际,再也找不到新的话题。短短几句交谈,谢寄对江霁初性格了解得更加深入。正如他之前所料,江霁初就是一个蜜罐子里养大的艺术家,和谢泉差不多,不过没谢泉那么活泼率直,心思也有些重,但没坏心眼。总而言之,是个各方面都挺不错的青年。见江霁初词穷,谢寄接过聊天的主动权:“江大师……”江霁初只是小有名气,自认万万担不起大师的称呼:“谢总叫我名字就可以。”谢寄从善如流:“霁初。”江霁初:“……”他以为谢寄会和厉天衡一样叫他小江,或者叫江先生一类。他们只见过两面,叫霁初其实有些过于亲近。可意外的是,他并不觉得厌恶。谢寄:“我昨天看了你的一些画,《问山海》的风格对你而言似乎比较特别。”江霁初喝了口咖啡,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画《问山海》。”谢寄做出个愿闻其详的手势。江霁初眸中流露出真切的困惑:“我确实不知道,像是某种灵异现象,当我放下笔时,《问山海》就已经完成了。”谢寄:“所以你觉得它是个沾神碰鬼的烫手山芋,索性捐出去卖掉。”“不是想处理烫手山芋,”江霁初定定看着他,“我只是冥冥之中感觉到,它就该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谢寄靠在椅背上,不着痕迹地瞧着江霁初,判断江霁初的话有几分可信。如果江霁初所言为真,那江霁初很有可能和他遇见了同一种情况脱轨。有一个成天钻研风水堪舆的表弟,谢寄对鬼神之说还是抱有几分敬畏和几分相信的。他相信所谓“冥冥之中的感觉”。江霁初“不受控制”地画出了《问山海》,并听从冥冥之中的感觉,把画送到拍卖会。而他也因为冥冥之中升起的念头,把画买回了家,从而发现自己状况不对,出来寻找答案,又恰巧碰见江霁初。两个从前毫无交集的人因为一幅诡异的画作,坐在歌曲沉缓旖旎的咖啡厅相顾无言。圆满4江霁初没有说谎。当他画出《问山海》后自己都吃惊,《问山海》和他一直以来的意境相差甚远。他喜欢以墨线为主,追求神韵,画多留白,可《问山海》的留白却一反常态的显出孤寂,天地万物,山水有灵,而他却仿佛无亲无友,连风都不愿经过肩膀。他明明父母恩爱,虽不善言辞,却也有三两好友,家境富裕,学业有成,更不需要为生计担忧,为什么会画出《问山海》。虽然对《问山海》有所怀疑,但左思右想寻不到缘由,他也没过多纠结。直到最近新画出的那幅画。两个男人在拥抱亲吻的那幅画。就像《问山海》一样,不该出自他之手。“听起来很有意思。”听到谢寄的话,江霁初手中金属小勺子轻轻一晃,映着他面容的咖啡随即晕开。谢寄:“你们学艺术的,是不是会有那种,无我状态?”和他说话时,谢寄一直是笑着的。或许谢寄并没有笑,只是天生微微翘起的唇尾给他在笑的感觉。难以捕捉的灵感在此刻突然浮现。江霁初也想过玄乎的“无我状态”,可他画多了山水,《问山海》还能解释,海边的那幅却完全背离了他的认知。自己应该是见过那个场景的,江霁初想。因为见过,才能分毫不差地画出来。而空白的两张人脸,其中一张,似乎很适合画上谢寄。江霁初没回答谢寄的问题,反而突兀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男人。”谢寄单身至今,亲朋好友不是没怀疑过他的性向,但如此头一遭碰见如此突兀地询问。尤其问他的还是被厉天衡纠缠的江霁初。厉天衡荤素不忌,却也有那么点风度,如果江霁初不是gay,不会死缠烂打。江霁初显然也在话出口后意识到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要问谢寄有没有在电闪雷鸣的海边和男人接吻吗?谢寄没有放过江霁初的慌乱:“想问什么?”江霁初定了定神:“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谢总?”谢寄恍然。那种不知名的熟悉感时有时无,最终也不过一句,他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因为只有惊鸿一瞥,便被遗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随时间的推移被其他画面糅杂扭曲淡化,以至于再度重逢,谁也分辨不出究竟是真的打过照面,还是某种难诉诸于口的缱绻幻觉。或许他的迟疑给了江霁初信心,青年沉静的面容有了变化,语气里包含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殷切。“雨夜,雷鸣,大海。”“谢总,我们有没有见过?”谢寄的迟疑在听到三个元素后消退。他确定自己没有在雷雨夜跑去海边等雷劈的癖好。谢寄:“应该是没有的。”江霁初难掩失望,勺子剜下一块草莓班戟,尝过后更加失望。这家味道也不对。青年一向少有表情,但谢寄却好像透过那张冷淡的面孔看见青年耷拉下来的犬科大耳朵。看得他心痒。谢寄:“不合口味?”江霁初:“太淡了。”谢寄目光划过班戟里露出的草莓,想起今早下厨的失误:“我今天刚做了份一样的草莓班戟,现在还放在冰箱,味道偏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