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后。老张:“艹!小沈,你家是不是在那?!”沈浔也没想到这次的现场就在自家隔壁的隔壁。来到案发现场,门已经被民警破开,走进室内,尸体腐烂的奇臭无比的气味扑面而来,来势汹汹,薄薄一层口罩挡也挡不住,沈浔一面努力适应,一面全身心地投入到尸表检验中去。现场勘查结束后,还得去司法鉴定中心做解剖,吃饭的时候可算抽空给孟远岑发了条消息,说是今晚可能要很晚才回家。等于说是在暗示孟远岑今晚就不要来找自己了,留在桦大教室宿舍好好忙他的科研吧,结果孟老师完全会错了意【等你做完尸检,我来接你,你结束之后给我打个电话】沈浔不假思索地回复:不用了,我大概率会很晚,运气不好说不定要通宵才发送过去,他猛然意识到,这么回复,岂不是等同于他又一次拒绝了孟远岑的好意?沈浔赶快撤回,找了一个折中的说法:主要我不确定我结束之后会不会回家,如果我忙到凌晨两三点,那我可能选择直接睡在聿海分局里,而且那个时候你肯定已经睡着了,我还打电话把你吵醒,挺缺德的以上大段的言论,有理有据,谁想孟老师却不为所动、固执己见【你解剖完如果要回家,就给我打电话,不管是几点,我都会来接你】沈浔怔怔地看着文字,心头微动,眼睫随之颤了颤,指尖轻轻敲出一个字。【好】结果他真忙到了将近凌晨两点。口头上答应孟远岑,答应的是爽快,等到真要付诸行动时,又觉得困难无比,沈浔看着手机屏幕上孟远岑的手机号码,纠结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按下通话键。凌晨两点了啊,孟远岑明早还有课,就为了接自己回家,特地跑一趟司法鉴定中心,说不心疼都是假的。默默地退出联系人列表,沈浔打开微信,在去解剖中心的路上,他就和老熟人出租车司机杨彬提前打了个招呼,今晚有一场解剖,很可能会解剖到很晚,问对方还接不接这单,杨彬答应的爽快。现在打了个电话过去,对面果然立马接通。“我还剩和收尾工作,你可以开车往这边来了。”到底是长期合作伙伴,交流起来也方便,通话时长只有三十六秒。老张在一旁伸懒腰打哈欠,“各种擦拭子都检验完了,我今天也不值班,我能回去洗洗睡喽!”沈浔随口道:“今天不是你值班,那今天值班的人是”老张、沈浔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小阮。”沈浔愣了几秒,而后弯着一双眼睛笑了,“不是吧。”“是的,”老张神神叨叨地说,“我都怀疑小阮可能是小说主角,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是被作者掌控的小说世界,不然怎么一到小阮值班就有命案?”沈浔没忍住低头笑出声,“没事少看点玄幻小说。”尸检就是项体力活,忙的腰酸背痛手抽筋,累到他一门心思只想赶快回家冲澡睡觉,沈浔犯了懒,有酒精也不想喷,他嫌麻烦,反正来接他的杨司机早就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借着微弱的路灯光走向老地方杨彬一般会在那里等他。经年风吹雨打,年久失修的路灯灭了几盏,沈浔见状不禁暗中感慨,这个点,连路灯都在睡觉。加快步伐,走到熟悉的停车位,沈浔放眼望去,在众多车辆里,还亮着灯的就只有那一辆可是这颜色怎么有点不太对,是杨彬换新车了吗?沈浔朝着车的方向走进几步,视线透过深灰色的车窗玻璃,隐约能够分辨出驾驶位上司机的五官轮廓一定是他太累了老眼昏花了吧,不然他怎么会觉得,坐在里面的杨彬,长的有点像……孟远岑?走到离车门还剩三步之遥的地方,沈浔陡然止住脚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杨彬,好像是,不带眼镜的吧!沈浔在原地愣了一秒,然后逃也似的,调头就走,背后蓦然响起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啪”一下的关门声,孟远岑下了车,眼底意味不明,面上不露声色。“沈浔。”孟远岑低沉且具有压迫感的嗓音传至瘦削的背影,“我来接你,你跑什么?”沈浔只好顿住步伐,他缓缓转过身,与孟远岑四目相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熊孩子,心里一个劲儿地疑惑究竟是怎么露了馅被家长发现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夜色茫茫,在沉默中愈发深远,孟远岑的视线落在沈浔的身上,后者瘦得单薄,像是能被夜风随意地裹挟,卷至天边。脸颊浸在风里,刀削般的寒意,他看到沈浔和树影一同瑟缩了一下,被冻的,孟远岑心里的那点火就这么被浇灭了,原本积攒的不满像是泄了气皮球,霎时消散得干干净净,他现在只想把人搂到怀里带回家。于是孟老师朝着沈浔迈开步伐。结果沈浔非但没有站在原地等他,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孟远岑:?他不信邪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沈浔继续往后退上几步。两人始终保持恒定的相对距离,就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相互排斥的磁铁同极……这什么毛病?孟远岑忍无可忍,蹙眉喊道:“沈浔你站住。”沈浔果真听话地站住了,“……那你也站在原地别动,你别靠近我。”孟远岑:“?”沈浔:“我要回去喷个酒精。”“初恋?”孟远岑闻言先是一怔,即刻反应过来,他几个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沈浔的手腕,牵着对方步伐坚定地往回走,“不需要。”沈浔被这么被拽着向前,他把手撑直了,想着尽量和孟远岑保持远距离,“……这味道太难闻了,还是让我回去喷一下吧,也就几分钟。”“还好吧,味道不是很大。”孟远岑却不肯松手,他拉开车门,将沈浔整个人塞进去,再把车门关上,又绕了半个圈,从另一侧车门坐上驾驶位。低头系好安全带,瞥一眼身边的沈浔,人正发着呆,双目的焦距落在车前窗外的夜色。孟远岑只当沈浔是累到放空大脑,便不打搅对方,他俯下身,从沈浔的肩上方抽出安全带,拉长后按在卡扣中。反倒是这个动作惊动了沈浔,他将身体往后压,紧紧贴着椅背。孟远岑又是无奈又觉好笑,“你忘了吗?我有鼻炎,真不太能闻到。”沈浔这才想起来,孟老师每天早晨起来,鼻子往往堵得厉害,会在床头柜上摸出好几张纸巾,说话时,鼻音会变得更重一些,嗓音听起来也就更性感。他迟疑道:“鼻炎也不至于一点味道都闻不到吧……”孟远岑说:“也就只能闻到一点点吧。”沈浔不信,他觉得孟远岑就是在安慰他,偷偷瞄一眼孟老师的脸色,竟然意外的平静如常,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多皱一下。倒不像杨彬,每次见到他,就跟见了刚从粪坑里捞起来的榴莲似的,说话的时候五官皱在一起,相隔的距离正好能够听清沈浔的声音,再进一步都不行,除非沈浔加钱。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孟远岑悠悠问道:“为什么宁愿找杨彬来接你,也不愿找我?”该来的还是来了,沈浔心里一紧,想要讨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孟远岑继续发问,“就因为你觉得我会嫌弃你身上的味道?”沈浔抿了抿唇,放轻放软声音,叫了一句,“孟老师……”“呵,”孟远岑不为所动,“你在微信里是怎么答应我的?”沈浔垂眸,“……我错了。”孟远岑嗯了一声,“下不为例,沈警官。”这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了,沈浔松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找杨彬的?”“你之前和我提过一次,说你每次在解剖中心加班到很晚,就会找杨彬来接你,我今天留了个心眼问了一下,结果果然被我问到了吧,原来你早就和他打好招呼了,”末了,孟远岑酸溜溜地补充,“我就知道你选择联系他都选择不联系我。”沈浔小声说:“孟老师,人杨师傅都有妻子和孩子了。”孟远岑理直气壮道:“怎么了,你不来找我,还不准我抱怨几句了?”沈浔连忙点头,“好好好,你抱怨吧,你想怎么抱怨就怎么抱怨,我都听着。”孟远岑没板住脸笑了出来。车辆驶入小区,两人从停车库出来,沈浔在前面,走的很快。孟远岑知道沈浔就是想和他保持礼仪距离,他先是仗着自己的腿比沈浔长,在后面坏心思地追了一会儿,结果沈浔越走越快,快的像是要跑起来,孟远岑烦了,伸出一只手臂圈住对方的腰,将人捞进胸膛里按住,以对方无法挣脱的力道。他都不嫌弃,怎么还有人自己嫌弃自己?孟远岑早就将钥匙握在手心,熟练地开了门,他低头换鞋,再抬起头时,只见沈浔动若脱兔,几个跨步一下窜进卧室里,留下孟远岑一阵掠过脸颊的风。于是他只好朝向沈浔的卧室走去,才走到门口,正巧撞上手里拿着浴巾和睡衣的沈浔。孟远岑张了张唇,“沈浔”沈浔像是完全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似的,又如离弦的箭一般奔向浴室。方才还站在面前的人现在变成了一团空气,孟远岑的后半句话是对着空气说的,“咱们今晚怎么睡?”孟远岑:“……”素质向来良好的孟老师没忍住低头骂了一句脏话,要不是考虑到沈浔今天累了一天,明早还要上班,就凭沈浔微信里食言加上说话爱答不理的恶劣行为,他绝对会把人按在床上好好教训一番。周三早上,案子破了,凶手钱某是患有双向障碍的精神病人,被害人是凶手的哥哥,钱某作案时处于发病期,他将哥哥殴打致死后藏匿于冰箱上层,其手段残忍,引起了广大社会媒体的关注,新闻报道层出不穷,网上讨论热火朝天。中午的时候,沈母打电话过来,“我听说最近有个很热门的杀兄案,就发生在你们小区吧?”沈浔没想到沈母会这么快就知道,“是。”沈母忧心忡忡,“那你赶快搬家吧,别住在翡翠花园了,太危险了,我不放心。”沈浔宽慰道:“妈,现在凶手已经被抓起来关在看守所里了,没事的。”沈母立即反驳,“不行,你必须搬家,现在凶手是被抓起来了,但是他的亲人还在外面,万一亲人也有精神病怎么办?万一亲人盯上你想报复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