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刺耳的“夜姐姐”。漪漪……似乎……夜离雀心念一动,恍然意识到什么。难道漪漪误会了什么?就像当初一样,误会了她与涟姐姐是两情相悦?所以才会如此。可她明明亲口告诉过她答案的!“你跟我只是曾经生死并肩的江湖朋友。”沈漪沉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没有挣扎,也没有给夜离雀任何回应,“这般亲近算什么?”夜离雀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回答。沈漪伸指抵住了夜离雀的心口,这次很容易就拉开了她与夜离雀之间的距离,“在这幻武之境,你是乱我心神的心魔幻影,我讨厌你天经地义。”说着,她竟是苦涩一笑,“在荒泽,你跟我又算什么呢?”说着这话,她的眼泪蓦地涌了出来,沿着脸颊滚落在脚下,“你总是出言不逊,言语轻佻,我不能讨厌你么?”夜离雀欲言又止,最后垂下双臂,一个字也没有答她。怒涛翻涌,霜花忽然大作。夜离雀的幻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沈漪眼前,沈漪强忍上前牵她的动作,合眼低下了头去。等她再次睁眼,两人已出幻武之境。夜离雀捂着心口,轻咳两声站了起来,环视附近水泽,肃声道:“我这两日身子好多了,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沈漪本想道一句,“你不要逞强了,养好了再说。”可青崖比她先行一步,上前搀住了夜离雀的手臂,柔声道:“好好再歇两日吧。”夜离雀一面笑着,一面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温声道:“你体内还有傀儡药毒,这可耽搁不起。”说着,她心绪复杂地看向沈漪,“免得漪漪每日心神难安。”沈漪听出了她的话中意思,“你还想折返幽狱?”夜离雀笃定地点头道:“把你们两个安然送去官衙,让小谢看着你们,我便折返幽狱,定要拿到傀儡药的解药。”“我跟你去!”沈漪冲口而出。夜离雀摇头道:“有些事,只能我一个人做。”比如,偿还沈涟的恩情,一桩是一桩,该怎么还便怎么还。至于旁事,在她没有彻底想明白之前,她绝对不会再主动招惹沈漪,再惹她厌恶。沈漪挑眉道:“你的伤好不了那么快!”“东方离也会这样想。”夜离雀语气坚定,“所以,我有九成把握得手。”青崖眸光暗下,这回她该如何知会教主?还是……趁着夜离雀有伤,在她成功带着她们离开荒泽后,她寻机下手?带着她与沈漪的脑袋回去邀功?作者有话要说:更文~我知道大家又想收拾青崖了,=。=荒草间入夜之后夜离雀是早早歇下了。青崖思忖后招,一时睡不着,便着衣起来坐在岸边岩石上细细思量。沈漪以为是阿姐毒发身子不适,所以才睡不着。她不放心阿姐便也穿衣起来走至阿姐身后,温声问道:“阿姐可是不舒服?”青崖牵住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坐下,微笑道:“我没事。”“当真没事?”沈漪还是担心。青崖双手合握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我只是在想,漪漪现下的内功修为如此高深,这双修之法若能快速提升修为,若是我也可以修此法或许可以自行逼毒,阿离也就不必只身犯险为我寻药了。”沈漪细思阿姐说的话,好像有些道理。“夜姐姐说双修二人一旦结契,便不能轻易换人。她说的是不能轻易也就是说有可能换人……”沈漪低声琢磨着每个字都说得苦涩。可是若是此道可行夜离雀确实不必犯险也算是一种两全了。“漪漪可否告诉阿姐开始的几句心法是什么?左右今晚睡不着,阿姐跟你琢磨琢磨。”青崖急切地问她。沈漪点头,回想那赤皮卷上的字,正欲答话,身后却响起了夜离雀的咳嗽声。“还不休息?”夜离雀凉声问道。沈漪反问道:“你身上有伤,你才该好好歇着,起来做什么?”夜离雀没有走过来,只是扶着门沿,远远地望着这边。檐影投落,遮掩了她半张脸,谁也不知她此时是什么表情。只听她沉声道:“我如何安心休息?你忘了你初学此功时险些走火入魔,我不在旁以寒息护法,你体内炎息根本就救不了涟姐姐!”沈漪语塞,脸颊蓦地一烧。脑海中浮现起她与夜离雀赤身相拥、共沐寒潭的模样。那时候的夜离雀鬓发濡湿,眼神娇媚,馋人得紧。青崖觉察沈漪神色有异,惑声问道:“初学会走火入魔?”“自然会走火入魔!”夜离雀的语气透着一丝恼怒,下一句话语气更凌厉了几分,“我还伤着,也不知寒息能运转多少,若是救不回涟姐姐,我如何还你?”青崖知道的,越是高深的功法,修习起来就越是危险。世上虽有捷径,可走捷径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还有想做之事,想爱之人,若是因为一时贪念死在了这里,她肯定是后悔的。沈漪自知理亏,也不好与夜离雀逞口舌之快,只得将青崖扶起,劝慰道:“天色也不早了,阿姐,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嗯。”青崖点头,依着沈漪回到了房中。夜离雀却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进来休息的意思。沈漪忍不住道:“你不睡么?”“我不舒服,你出来给我运功调息。”夜离雀说完这话,便重重地咳了两声,走出了门去。沈漪迟疑地看了一眼青崖,解释道:“阿姐,我只是为了给她疗伤。”“阿姐懂的。”青崖摸摸沈漪的后脑,“阿姐相信漪漪的为人。”后面这句话,就是故意说给沈漪听的,像是没有开锋的钝刀子,挫上心头更是难受。沈漪轻咬下唇,小声地应了一个“嗯”,便起身走出了房门。夜离雀此时沐在迷离的月色之中,她像往日一样,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她不发一言。沈漪走了过去,催促道:“不是要调息疗伤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与我双修的。”夜离雀侧脸看她,语气坚定,瞳光里还余着怒色,“结契已成,我若不愿意解,你永远都解不了。”沈漪听得心房发烫,怔怔地望着夜离雀,“你……你说这些做什么?”“不说出来,我怒火烧心,睡不舒服!”夜离雀也不知自己在气恼什么,只是听见漪漪要解契,把她推给涟姐姐,她就没来由地恼怒。沈漪抿唇,却不知能答什么。夜离雀屈起食指,在沈漪额头上叩了一下,“给本姑娘记住了!”“嘶!”沈漪捂着脑门,“谁要记你这些胡言乱语!”“今日记不得,我明日再说一回。明日记不得,我便日日说给你听,直到你记得为止。”夜离雀说完,挑衅地对着她冷笑一声,“哼!”“你!”沈漪五味杂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也欺负阿姐么?“睡觉!”夜离雀可不想听她后面那些反击的话,提前溜之大吉。沈漪木立在原处,看着夜离雀的背影,只觉一颗心阵烫阵凉,酸涩得让她眼眶发涩。煎熬的是她,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今夜无眠。夜离雀如此,沈漪与青崖亦如此。第二日一早,三人收拾妥当后,夜离雀带着两人安然走出了荒泽。原以为会有沧溟教的人守在外面,可白日朗朗,一眼望去,荒泽之外只有野草随风清荡,即便竖起耳朵仔细辨听,也听不到什么多余的声响。东方离居然没有命人在这里候着,只怕是把主力都调至出荒原的地方守着吧。如此也好,这荒原野草丛生,她们只要不走大路,还是有机会成功脱逃的。既然计定,夜离雀辨明方向,便引着两人往南边行去。野草又高又密,即便用衣袖卷着手臂拨开草丛,衣袖也难免被草叶子割破。所以,走了半日后,三人的衣袖没有一处是安好的。青崖本想寻机出手,收拾这两人回去邀功。可她观望了片刻,便选择作罢。即便夜离雀伤着,可《阴蚀诀》的威力惊人,单看她挥袖斩草的架势,青崖清楚自己根本就不是夜离雀的对手。她再看看沈漪,她完好无恙,有那新奇的双修功法护体,贸然出手,青崖思忖只会打草惊蛇,坏了教主的大计。既然动不了手,一时也联系不上教主,青崖只能蛰伏静观其变,先照着教主原先的吩咐行事。入夜之后,三人忍着饥饿,选了一处野草茂密处歇息。彼时,星河万里,寒风吹动百草哀鸣。夜离雀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仰面望着璀璨星幕,若有所思。沈漪深望了她一眼,却不敢接近她,挪了挪身子,躺在了离夜离雀稍远的地方。侧过身去,她悄悄把那妖女细细打量星光沿着她的鼻梁勾勒出一张绝美的面庞,映衬得她的双眸熠熠生光。即便今日穿的只是小木屋里的藏青色衣裳,也无法掩盖她与生俱来的艳丽光彩。她,真是好看极了。沈漪不觉她的失神让青崖看得清清楚楚。青崖冷眼瞥了一眼沈漪,忽然在她身边坐下,恰好挡住了沈漪的视线,隔在了她与夜离雀之间。沈漪无法指责这样的阿姐,只能再挪了挪身子,给阿姐让出更多的空间。然后,微笑着对阿姐说,“睡吧,阿姐。”说完,她翻过身去,蜷起了身子。每日只有这个时候,夜离雀与阿姐都看不见她的脸时,她才能放任自己回味一二她与那妖女的点点滴滴。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忘记一个人,比讨厌一个人还要艰难。终究是入了心的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舍不得,只是不能不舍。“阿离,你冷么?”身后响起了阿姐的声音,将沈漪的思绪再次拉回现实。“还好。”夜离雀微笑回应。青崖挪了挪身子,靠近了夜离雀些许,柔声问道:“阿离这样睡,背上的伤会疼的,要不这样,你往我这边侧卧而眠?”随后便是一阵草木与衣裳摩挲出的声响。沈漪觉得心快痛麻木了,想来阿姐定是主动拥了那妖女吧?那妖女若是不抗拒阿姐,那便是……成了一半吧?寒风吹透了她的背裳,她只觉冷得紧,不禁又蜷了蜷身子。若是这里有个可以躲避的壳,她只怕要立马钻进去,躲他个一生一世。“我就知道你会冷。”夜离雀的声音近在咫尺,没等沈漪反应,便将雪鸿斩断的野草盖在了沈漪身上。沈漪大惊,“你不是……”话说一半,转头看向青崖。青崖坐在原处,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夜离雀听了她的话后,竟是站了起来,抽出雪鸿就是一鞭,打折了一片野草。涟姐姐有句话提醒得很对,北疆本就寒凉,入夜更甚。她怎么都要照顾好她们,所以她不能让她们受寒了。于是夜离雀抱起野草,就先绕至沈漪身侧,将野草铺了上来。“我行走江湖惯了,什么地方都能睡。”夜离雀莞尔,对上了沈漪错愕的眸子,笑意更温柔了些,也更温暖了些,“漪漪你是知道的,我是最耐寒的,你们肯定比不上我。”她忍受《阴蚀诀》寒息反噬多年,自然耐寒。“我自己来。”沈漪想自己动手,却被夜离雀按住了手臂。“这草可锋利了,白日你我都领教过,晚上还是睡规矩些,这草也只能盖低些,免得一不小心刮伤了脸。”夜离雀一面说着,一面将野草往下扯了扯,确认不会刮到沈漪的脸后,这才放心地起身抱了另外的一蓬野草过来。“涟姐姐,到你了,先躺好。”“嗯。”青崖顺从地躺了下去。夜离雀小心地放上野草,觉察了青崖紧绷的情绪,安抚道:“涟姐姐别怕,有我在,今晚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好。”青崖静静地看着夜离雀,只觉心绪有些许复杂。她好像……从未被谁这样怜惜照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