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教主,对她做的最多的便是索求,鲜少有这种的温情脉脉。即便偶尔有之,可那些温情脉脉当真是对她的么?“阿离。”青崖忽然唤她。夜离雀愕然抬眼,“怎么了?”“再往下些……我怕……怕脚冷……”青崖头一次对人直言自己的要求。夜离雀并没有依着她,只是捡了些干草来,在她双足的不远处点燃一蓬篝火,笑着看向了沈漪,“这样漪漪跟涟姐姐都不会冷了。”青崖与沈漪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下来,两人凝眸望了过来,各有所思若是教主也能这般待她,那她即便死了,也没有遗憾了。都道世上良人难得,这妖女确实是一等一的良人,只可惜,她不能独人占之。“睡觉!”夜离雀被沈漪看得有些不自然,躲开了沈漪的目光,连忙起身,匆匆道:“我去再捡些干草来,不然这火很快就灭了。”说着,她快步走近野草边沿,忍痛弯腰,捡拾草丛间的枯萎干草。那一霎,她终是清清楚楚,为何昨晚会那般恼怒沈漪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倔强的小娘子已经闯入了她的心扉,在她心房深处埋了一颗种子,如今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在她心间怒放了一朵小花。夜离雀暗中回眸,看见沈漪的一瞬,她的心弦蓦地一颤,震得心房嗡嗡作响,砰砰跳个快了半拍。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她已经摆脱了寒息反噬的短折宿命,可以正大光明地喜欢一个人,再许那个人一世相守了。她哑然失笑。这些日子,漪漪最关心的莫过于涟姐姐体内的毒,等此事解决了,她定要好好与漪漪说个清楚。免得那小娘子觉得她轻浮,半个字也不信。作者有话要说:更文~夜姐姐就是最体贴的!芍药红天亮以后三人继续南下,终是走出了荒原。踏上大路后,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终是遇上了一队商旅。跟着商旅们往南走了一个时辰便遇上了朝廷巡防北疆的人马。夜离雀大喜,遇上朝廷的人正好。就在夜离雀思忖如何说服这队人马护送她们去见小谢时带队的那人盯着夜离雀看了看自怀中摸出一卷画纸,仔细辨认片刻后突然面露喜色问道:“姑娘可是姓夜?”夜离雀微微一惊,“你是?”“末将奉殿下之命一直在北疆探寻姑娘下落。”那人高兴极了,办成了这个差事,殿下那边定有重赏。夜离雀故作不知,“哪位殿下?”“我大胤还有几位殿下?”那人大笑。“他来北疆了?”夜离雀惊喜追问。那人点头,“殿下正在关内驿馆小住姑娘莫急,末将这就带姑娘过去。”小谢果然可靠!还真是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到这里来了。夜离雀笑而不语沈漪瞬间踏实了不少。青崖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低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殿下?”沈漪解释道:“修罗皇子是夜姐姐的好朋友。”“卫谢?!”青崖确实没有想到夜离雀居然与朝廷这位大人物有这样好的交情。她终是恍然荒泽那日夜离雀口中的小谢到底是谁。夜离雀眯眼笑笑并没有答话。入夜不久三人便跟着巡防的人马入了关踏入了大胤境内径直往驿馆去了。早就听说修罗皇子之名青崖初见此人,万万没想到竟是个坐在木轮车上的瘦弱少年。与传闻里那个提刀踏平大将军府的修罗皇子判若两人。谢公子老远便瞧见了夜离雀,看她面色如常,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夜离雀含笑入堂,打趣道:“小谢,看见姐姐不高兴么?”“高兴,高兴得很呢!”谢公子话中有话,挥手屏退了堂中的闲人,“都下去。”说完,他看向了青崖,就凭她与沈漪相似的面容,便已猜到此人的身份。她就是夜姐姐心心念念多年的涟姐姐么?夜离雀看他眸光变化,便知他猜中了,莞尔道:“她就是涟姐姐。”“她果真在沧溟教手里?”谢公子问道。夜离雀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清楚此事,只能道:“算是,也算不是。此事我后面再与你说,现下最重要的是吃的与穿的。”谢公子温文尔雅,“你们一入关,我便得了消息,早就命人去准备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来人,先带几位姐姐下去休整。”“诺。”候在外面的婢子们恭敬答话。沈漪挽住青崖,温和道:“没事的,阿姐,我们先下去休整一下。”青崖暂时放松下来,跟着沈漪先行退下。夜离雀并没有立即退出大堂,只是倦然往椅子上一坐,端起一旁的热茶喝了一口,赞许道:“小谢这回做得不错啊。”谢公子关切地看着夜离雀,正色道:“知道北柳州州府出事后,我便火速赶往州府,却还是迟了一步。万幸,即便你们走的是小路,也免不得入市镇采办日常用物。只要一道皇命,所有市镇官员皆听我的号令。”夜离雀微微蹙眉,道:“你求了你兄长?”“一辈子就求这一回,他等到了这一求,对他而言也是种解脱。”谢公子说得轻巧,可夜离雀知道这次是的的确确欠下了一个好大的人情。当初她帮卫谢斩杀大将军,等于是帮大胤稳住了大局。照理说,修罗皇子应当是首功,声望如沸,应当顺理成章地取代傀儡多年的兄长为君。可卫谢无心朝堂,索性佯作重伤难以站立远避江湖,好让兄长安心。天子安不安心,无人能知,可这皇位坐得实在是不够心安理得。天子曾经允诺,只要卫谢想要什么,他便允卫谢什么。只是卫谢一心江湖逍遥,从未向天子讨要什么。经年累月,反倒成了天子的一桩心病,总觉得欠了这个弟弟太多。难得谢公子张口求允,天子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北疆本就龙蛇混杂,江湖人常在此处闹事,官府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仰仗却邪堂主持北疆公义。北上路经的这两州向来不太平,现下的朝廷也没工夫好好治理这两州,把官员交给卫谢管制,说不定借着卫谢的修罗皇子之名,还能震一震这两州的官员,好好办点实在事。当年卫谢没有贪恋皇位,如今站不起来的卫谢更不可能凭这两州毫无战力的府兵造反。天子一边还了恩,一边推了弟弟一份差事,怎能不解脱呢?谢公子向来不在乎这些,他也不想听夜离雀与他分析这些事,于是继续道:“那日沧河之畔,居然来了那么多沧溟教妖人,我怎么想都不对劲,便调了长渊城的精锐探子潜伏北疆调查。你猜怎的?”“还能怎的?却邪堂有人与沧溟教勾连。”夜离雀干脆回答。谢公子笑道:“夜姐姐也查到了?”“不是查到了,而是直接瞧见了。”夜离雀想到还有一枚令牌放在沈漪那边,“人家教主大人还送了我们一枚令牌,可通行无阻呢!”“你见了沧溟教教主?”谢公子脸色骤变,上下检视夜离雀,“我还以为你是杀出来的!”“确实是杀出来的,可人家也确实送了我令牌。”夜离雀玩笑回答,这些事说起来是有那么一点匪夷所思。谢公子愕然,想不明白。“却邪堂里有内鬼。”夜离雀可以确认此事,“却邪堂掌门公子独孤擎或许还不知道此事。若是萨珠把沧河之事知会四大世家,兴许独孤擎会彻查此事。至于查不查得出来,就看那内鬼到底是却邪堂的什么人了。”能勾结沧溟教多年,还不被人发觉,想来此人在却邪堂的身份一定不低。谢公子握紧拳头,“此事可不是小事。”“确实不是小事。”夜离雀轻笑,“朝廷放任江湖人无视法度多年,借着这回的大乱,兴许可以拨乱反正,敲一敲那群亡命之徒。天下还是应当公义为先,不是么?”当年扬威镖局遭遇那样的灭门惨案,官府事后只是封了扬威镖局了事,连装模作样的追查也不曾有。当天下人把公义寄望在一个挺身而出的侠客身上,江湖又能出多少个这样的侠客呢?谢公子会心笑道:“看来,夜姐姐是准备这趟浑水了。”“既然我已卷入其中,不好好闹一场,岂不可惜了?”夜离雀说完,转眸定定地望着谢公子,“小谢,漪漪跟涟姐姐我暂时交给你照看,一定要保护好了。”谢公子追问道:“你呢?”“回幽狱,给东方离一个惊喜。”夜离雀自信地扬了扬嘴角,“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我是不会让她高枕无忧的。”谢公子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回去?”“怎么?小看我?”“夜姐姐……”“你知道劝不了我的。”谢公子只能忍下那些劝慰的话,换做另外一句,“我还能帮你什么呢?”“伤药。”夜离雀知道,谢公子这里的伤药是世上最好的,她这会儿最需要的就是这个。谢公子惊声道:“你伤了为何不早说!”“现下不是说了么?”夜离雀笑容依旧,朝着谢公子伸出手去,“既然欠了你这么大份人情,不妨再欠一桩。”“你我之间,不必算那么清楚的。”谢公子无奈叹息。夜离雀只是笑笑。这一夜,夜离雀在驿馆休整了一夜,沈漪知道明日一早,她便见不到夜离雀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沈漪警觉有人自檐上飞落,靠近了窗口。她翻身坐起,穿上外裳,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口,防备那人破窗而入。“漪漪?”“嘘。”沈漪对着青崖比了个“嘘”的手势,让青崖莫要出声。今时不同往日,她相信沧溟教不敢轻易在官府的驿馆闹事,对付一个宵小之辈,她自忖可以应付。那人靠近小窗,却轻轻地叩了两声窗棂。“漪漪。”“夜……姐姐……”沈漪推开半扇小窗,看清楚了那个重新换上红裳的妖女,“你鬼鬼祟祟……”话没说完,便被夜离雀拿着手中的花枝敲了一下额角。“我要走了,特来与你道个别。”夜离雀玩世不恭地笑着,花枝在她指尖一旋,就像是那时她拿着金针旋动一样,“遇事多听小谢的话,莫要莽撞,等我回来,我有话与你说!”沈漪看她转身欲走,脱口道:“不准再伤了!”“尽量。”“你!”“安心,我一定活着回来!”说完,夜离雀疾然将花枝往沈漪鬓间一簪,眼底有了别样的光亮,“好看!”说完,她足尖踏地,飞快地掠上了檐角,几次飞纵,便消失在了视线尽头。沈漪错愕地将那花枝从鬓发上拿了下来,低头一瞧,这才发觉这是一枝大红芍药。芍药花瓣盛放如血,与夜离雀那身红裳一模一样。她忽觉耳根烧得紧,不由自主地低头轻嗅芍药,心底某处被这一朵寻常芍药烧了个滚烫。“等我回来,我有话与你说!”夜离雀会对她说什么呢?沈漪看着这朵芍药,心绪杂乱。若是听见她想听的,那又如何呢?她争不得,也抢不得啊。“阿离真的回去了?”青崖故作关切。沈漪回神,低哑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