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不合情谢公子佯作不知温声答道:“沈姑娘问的是谁?”沈漪也不与他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夜离雀!”谢公子脸色沉下,肃然道:“一针穿心而过葬身魍魉城大火这不是沈姑娘想要的么?”沈漪一瞬不瞬地盯着谢公子的眉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她来过!否则我体内炎息根本平息不下来!我更知道你与她关系匪浅她若真的有事谢公子绝对不可能在此与我平静说话。”谢公子轻笑道:“沈姑娘可是太小瞧我了?”沈漪不发一言。谢公子继续道:“是我把徐老请来,以针灸之法给你平息体内炎息与夜离雀何干?”说着,他又加了一句“你若不信,大可向两位掌门公子问询,看看我可有说假话?”他明知她不可能拿此事问询四大世家的人,以免招惹四大世家的人起疑。沈漪眼圈微红,还是死死盯着他等他解释另一件事。谢公子进来之前早就想好了说辞,语气瞬间寒凉了下来,道:“是我曾经敬她如亲姐,只因她曾在我最危难时拔刀相助。可恩义也不是这般用的!她屠戮三山阁后跑来找我让我以朝廷名义为她正名说什么是三山阁杀了沈涟所以她才会一怒之下屠戮长生谷。”沈漪突然觉得陌生极了不仅仅是夜离雀还有眼前的谢公子。她曾见谢公子对夜离雀是那样上心甚至谢公子比她认识夜离雀更久若只为了此事就闹翻了,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谢公子却冷嗤一声,坦荡地迎上了沈漪质疑的眼神,自嘲道:“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理所应当的,这些年我花在她身上的伤药已不止万金,只要她开口的,我哪件事没有好好办?照理,我与她已是两不相欠。”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事分对错,凡事也要讲良心。她屠三山阁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她杀你阿姐又是因为什么,沈姑娘想必比我清楚。她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希望牵扯进去,污了我皇族之名。”沈漪听着这些在理却淡漠的话,总觉得现下还在梦魇之中,沉哑道:“我认识的谢公子不会说这样的话。”正如她心中的妖女,本不该做出这些难以回头的举动。谢公子目光悠远地看向了窗外,认真道:“眼见就一定为实么?我本就不属于江湖,朝廷自有朝廷的律法,我若帮她颠倒黑白,还如何辅佐皇兄治理天下?”“你为何要救我?”沈漪徐徐开口。若是尽如谢公子所言,她与谢公子更无任何恩义纠葛,救她实在是说不通。谢公子淡淡笑笑,侧脸看向沈漪,“我发布通缉,天下共讨妖女夜离雀。听闻四大世家联手围攻魍魉城,便指派兵马前来相助,恰好在半途遇上了,便救下了你们。沈姑娘可是为武林解决了一个祸首,如此大义,在下绝不能让你在府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所以才去请了徐老来……”“够了。”沈漪打断了他的话,看着那张熟悉的俊脸,只觉莫名地发寒。即便眼见不为实,可感情是实实在在的。谢公子的解释皆是合理,即便不合情,多少也是顾及他的身份。堂堂皇子确实不值得为个江湖妖女同流合污,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在适合的时机割袍断义、划清界限,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她能怨他什么?不能。她与谢公子严格算起来,至今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少了夜离雀那层情分,她根本不够资格要求他为她做什么。这些人一个一个地变了、走了,这样陌生的江湖原本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还有仇人逍遥法外,那个祸首东方离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凭什么呢?倘若不是她,夜离雀兴许不会做那样偏激的举措,也许她与夜离雀也不会走至这样的结局。沈漪忽然苦笑了起来,哑声道:“这些日子叨扰谢公子了,我既然已醒,便该与掌门公子同回师门。”“此事不急。”谢公子见她情绪缓下,语气也和蔼了许多,“沈姑娘一战成名,江湖如今无人不知沈姑娘击杀夜罗刹的侠义之举,既然伤势未愈,就该在我这里好好养着,免得旁人说我这个皇子不知礼数,怠慢了女侠。”沈漪嘴角兀自噙着苦涩的笑意,冷声道:“我竟不知殿下竟是如此沽名钓誉之人。”“人活于世,总要图点什么。”谢公子倒也不恼,“沈姑娘就没有什么想图的么?”“有。”沈漪这次答得干脆。谢公子含笑望她。沈漪与他静静地对视片刻,忽然想通了一事。虽说沧溟教在北疆蛰伏百年,可这百年积蓄的势力其实不容小觑,她一个人肯定是杀不了东方离的。照她对四大世家那些人的了解,自始至终他们都防备着她,怎会全心帮她对抗沧溟教?现下她缺的是帮手,不可再因着性子无端树敌。谢公子看她眼底若明若暗地涌动着杀意,多少猜到一些她的想法。这也是他想引导她的方向。人有执念,必有生念。为爱也好,为恨也罢,只要心中有未了之事,就一定能好好活着。“府衙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沈姑娘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谢公子没有继续问下去,有些话点到即止,过犹不及。沈漪也没有留他,应着他的话茬目送他离开了房间。四周安静下来,沈漪盘膝坐定,原想催动炎息好好调息一回,哪知刚刚开始便觉丹田处烧得发痛,只得暂时停下。“咳咳。”她捂住心口,忍不住咳了两声。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变故看似合理,却透着一抹不合情的诡异。明明事实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可沈漪就是觉得每件事上都蒙着一层纱,让人看不清事情本来的底色。那妖女曾经说过,她喜欢她,可既然喜欢,为何会如此伤她,又求死得这般决绝?谢公子向来淡泊名利,明明在朝中可以当一代贤王,偏来江湖上找什么江湖大义声名,这又是为何?沈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一切越是合理,她就越是觉得不对。忽地,她觉得指尖压到了什么硬物,她微微扯开衣襟,终是瞧见了挂在她心口上的醒神玉。她记得这块醒神玉她是挂在腰间的,若不是这次杀上魍魉城时戴了它,她也不能在迷香之中逞能与无常伍殊死一战。虽说她是昏迷了好几日,可那些丫鬟也不至于把醒神玉专门挂在她的心口。除非……沈漪倏地捏紧了醒神玉,这是在提醒她江湖险恶,必须好好贴身戴着醒神玉防备暗算,还是……那妖女想告诉她,不准忘了她。疯子,更是骗子!她虽拿不到实证证明夜离雀还活着,可她隐约觉得那妖女一定还活着。想到那日她捅入她心口的那一针,想到夜离雀那迫不及待自戮的模样,沈漪只觉后槽牙痒了痒,情不自禁地狠狠咬紧。抵达休养的庄子之后,夜离雀便开始后悔了。她似乎多手多脚了一回,不该把醒神玉亲手给她戴上。可若不戴上,这些她不在沈漪身边的日子,她又是一百二十分的放不下。“我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夜离雀接过徐阳端来的汤药,不禁抬眼望着他说道。徐阳绷着个脸,不悦地道:“好好静养!”夜离雀蹙眉,无奈一叹,事已至此,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吃,她只希望漪漪还能是当初那个没开窍的漪漪,小谢可以帮她把这事搪塞过去。她低下头去,吹了几口汤药,忍着苦涩饮了一口,不由得倒嘶了一口气,“好苦啊!”“都喝了,一滴也不准剩!”“徐老,你就不能下药轻一些么?”“我是大夫,我说的算。”“徐老……”夜离雀难得语气里多了一丝撒娇,徐阳别过脸去,“老夫是个糟老头,可不吃姑娘家这套。”“老头就能不怜香惜玉了?”“看来明日还得再加两味苦药。”“……”“老夫先去继续研制解药,记得喝完。”徐阳端着架子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临出门时,老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夜离雀苦笑,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自语道:“连老头都学会耍心机了。”想到临别时在沈漪眉心处烙下的一吻,她笑容难以自抑地暖了起来。早日养好伤,早日寻回涟姐姐,当着涟姐姐的面,漪漪应该不会与她算太久这些陈年旧账吧?想到这里,夜离雀待汤药凉了一些后,便屏息一口气饮了个干净。苦涩沿着她的喉咙一路往下,她难受地接连喝了好几杯水,方才缓过一些来。扬威镖局当年血案真相在江湖上很快便传了个遍。三山阁本就遭了重创,如今更是再难东山再起,弟子们纷纷四散,三山阁自此便在江湖上亡了。至于却邪堂,此次随掌门公子围攻魍魉城的都是堂中上乘弟子,尽数折在了独孤惊的手里,本来还可以在北疆苟延残喘一阵,可惜如今声名扫地,谁也不愿继续留在却邪堂中捱骂,于是也树倒猢狲散,走了个干干净净。沧溟教看准这个机会,很快便将北疆一带的江湖牢牢掌控手中。不过短短一月,便连灭好几个江湖小派,大有卷土重来之势。江湖人人自危,不约而同地前往天佛门与四海帮求援。作者有话要说:沈漪:你当我傻?夜离雀:不敢~沈漪:你等着!别让我抓到你!夜离雀:好凶~一眼别沧溟教来势汹汹不论是天佛门还是四海帮皆不敢小觑。两家掌门公子合计之后,没有分开各自回派,而是请了谢公子坐镇于北柳州州府为据点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对抗沧溟教之事。沧溟教在北疆一带的恶行诸多朝廷自然不能允许此等妖教卷土重来。天子闻知此事之后特意下诏,命皇弟卫谢主持此次武林大会北部数州兵马皆交于卫谢掌控,好助正道人士荡平妖人还北境安宁。正所谓国不可无君,江湖不可无龙首。如今的江湖只剩下天佛门与四海帮两家大派,既然要围剿沧溟教,自当从这两家的掌门公子中选出一人当盟主,总管整个诛妖大事。两人皆想当这个盟主是以谁也没有退让。各个小派各有各的盘算,有的站萨珠,有的站李伯陵竟是各占了一半。这个难题自然落在了谢公子身上,武林大会若是迟迟选不出盟主这些江湖人便只能在州府里吃吃喝喝于大事无益。正所谓江湖事江湖规矩了结所以谢公子最后敲定让萨珠与李伯陵当着众人之面比试一场赢者便是今次大会的盟主。比试定在三日之后这几日谢公子还要把朝廷的火器调配至此一来可以防备沧溟教亡命之徒偷袭,二来可以用做后续进攻北疆的利器。各有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