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无非看了何宴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彼此心领神会。
杨无非:“据我们了解,你一直在潜移默化地给家人、族人渗透成神主义的思想——看来你即使是想成神,也放不下自己的家人、族人……”
“不会的!”温镇海脱口而出,双眼充满血丝地瞪着杨无非,“你不会用他们的命来威胁我,我了解你,杨无非,你没有那么冷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都什么年代了?祸不及家人,别搞连坐那一套!”
“是吗?!”方遒突兀地冷笑一声,“我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从‘二月杀人案’的幕后黑手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温镇海张大的嘴慢慢地合上,像个老旧生锈的机器人一样,一顿一顿地扭过头去看方遒:“‘二月杀人案’?”他没料到会在此地此刻突然听到这个久远的名词,它本该随着时间的流逝尘封在岁月的风霜底下,它只是他从无闲暇访问的档案馆里某个黑暗角落静静储放的一个牛皮袋,是永远过去的历史,是一个巨大圈套里微不足道的一环。
然而,在今天,他作为阶下囚,在一个他素未谋面的叫不出名字的仇人面前,因它被兴师问罪。
真是奇幻。他闭上眼,垂下头,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角竟勾起一抹笑。
可是那又怎样?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小人作恶可以肆无忌惮,但是自诩正义的人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吗?如果以暴制暴,你们又和我有什么两样?
温镇海沉默数秒,仿佛在真诚忏悔。
而后,他痛苦道:“当初……是我的错,但我也是身不由己……你们不可以……”
“你在笃定什么?”何宴蓦地打断他,没什么表情地恫吓道,“恶人有什么资格绑架被他迫害过的人的良心?凝视深渊的人也被深渊所凝视,屠龙之人最后化身为龙,这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
邓长风狠狠地点头:“恶人自有恶人磨!”
何宴:“……”我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
温镇海脸色微变,将目光又投向杨无非,喝道:“杨无非,你自诩正人君子一个,难道真做得出这等欺人妻儿老小之事?!”
杨无非不动声色,目光堪称冷漠地与温镇海对视。
“谁说这种事是由杨老先生来做?”何宴又道,“你忘了你的老朋友管理员b江归雪了吗?你们共事这么多年,政客间的手段、彼此的行为作风,应该不需要我们多说吧。”
温镇海果然心神动摇,脸颊失色。
何宴侧过脸,心中对尉迟叔道了声谢,若不是他当初为了劝阻自己将双精神体的事告知江姨,说了那许多话,今日自己或许还真不知道怎么对着温镇海发挥。
然而温镇海着实不是块好啃的骨头。
他很快便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神色一痛,仿佛下了壮士断腕般的决心,而后眼神狠辣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阴恻恻道:“既然如此,她要做什么便随她做吧,横竖我也不能拿你们怎么样,如今我不过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
杨无非和何宴面面相觑,一时也分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仍在赌他们的底线,还是真就痛快舍弃了自己的血亲爱人——只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成神”。
“你可以用情报来换。”杨无非道。
“没有。”温镇海字字铿锵。
“是吗?”杨无非语气冰凉,“那你为什么要杀了祝业?难道还有什么事是他知道你却不知道的?”
提到祝业,温镇海戾气重重的眉目温和了一瞬,仿佛错觉一般。
“他是个好下属。我帮他做到了一辈子不背叛我。”
饶是杨无非活这么大年纪,已算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阵齿寒:也不知祝业若是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当初他决心效忠温镇海的时候,一定料想不到自己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
何宴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一时间脑海里思绪万千,记忆碎片如雪花飞舞。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快步走到牢笼跟前,几乎与温镇海脸贴脸。
杨无非微惊,下意识出声:“小心——”
温镇海疾雷般将手穿过木头与木头间的空隙,一把攥住了何宴的领口,宁愿咬牙切齿地忍耐牢笼对他不安分行为的精神处罚攻击,也不肯松开手:“你不该这样挑衅我。”
方遒在温镇海伸手的瞬间便站起身,上前几步要打掉温镇海的手,却被何宴抬手拦住。
何宴丝毫不觉狼狈,一双澄澈的眼睛此刻闪烁着锐芒,深深看进温镇海的眼底,余光打量着他因为精神痛楚而露出的狰狞表情,不紧不慢地开口:“祝业效忠的从来不是你,又谈何背叛?”
如愿看到温镇海瞳孔骤缩。
何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温镇海顿时松开了手,连连后退了两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你在胡说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何宴身上。
“因为你还不配。”何宴看着温镇海,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想起了之前在父母精神幻境里看到的处刑现场,那时“监刑人”,也就是祝业,无疑与山野集团的人有过通话——只有司马承空那个神经病会想要收藏他父亲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