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是大周帝国的年号,往前是嘉平,再往前则是景初。周历年号百年一换,整个大陆都以此纪年。顾家先祖安贞公就生于景初元年。
顾安贞原是一名散修,资质甚佳,五十岁筑基,不满九十已中期圆满,只等个机缘便可突破至筑基后期。奈何他一介散修,形单影只,只为那个机缘,探寻秘境时,竟遭人围杀。虽侥幸逃过一劫,却也落了个经损脉伤,一身修为再难精进。
顾安贞心灰意冷,从中原隐至边山,自玄剑宗登了名、挂了税,便选了灵云山作为基址,娶妻生子,开枝散叶。其人低调谨慎,所立家训也正合性格:安心定志,谨思慎行,修身立命,奋励自强!
十六字传家真言,既是家训,也是族谱。传到谨字辈,正好是第五代。
顾安贞虽为散修,却有天人之姿,他活了一百八十三岁,经营顾家九十载,便将灵云山由一片荒芜变得灵气逼人。祖宅下更是埋下了一条灵脉,经多年培养,如今已达二阶中品。
嘉平八十三年,顾安贞过世,由长子顾心明接任家主。顾心明生有三灵根,资质中上,甲子前筑基,本有希望再进一步。只可惜,五年前与人斗法,重伤而归,不久便含恨离世。自那,顾家再无筑基修士,处境每况愈下。
现任家主顾定风,庆和二十二年接任以来,夙夜匪懈,却仍挽救不了家族颓势,若非顾良谨拜入玄剑宗,灵云山只怕已成了他人囊中之物。
原本背靠灵云山的灵云坊,有一半顾家的产业,而如今仅有四分之一。这里有顾家故意收缩的原因,自然也有邻近的陈、王两家趁火打劫的成分。
陈家在灵云山东南,占翠云山,有筑基修士二人;王家在灵云山以北,三人筑基。陈王两家居于此地近千年,是老牌的修真家族,并且姻亲不断。早些年看不上灵云山,也不愿得罪散修出身的顾安贞。等灵云山发展起来,不禁又有些眼热,待到顾安贞坐化,便威逼利诱,占了大半的灵云坊。
顾安贞生有三子,已全部过世。第三代定字辈共有十一人,活着的还有八人。第四代志字辈是顾家的顶梁支柱,共四十三人,除七人早夭,其他全部在世。五代谨字辈,现有三十一人,成年的不过七人。
顾志昌在族中排行二十,却因资质不好,早早便结婚生子,因此顾怀谨才能在顾家五代中排行第九,三个哥哥则分别排行三、四、六。顾家兄弟间全以族里排行称呼,好比顾怀谨,称呼自家大哥要叫三哥。
同胞兄弟中,四哥顾诚谨资质最好,是水火木三灵根修士,而今刚满三十,已然练气七层,在族中地位颇高。也正因他的说情,顾怀谨才被派往翠微镇经营药铺。
翠微镇在深山之中,紧邻藏云谷,居住的多为山民,也常有修士前来,或为采购灵药矿石,或为谷中探险。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别看翠微镇不大,陈王顾三家都在那里设有商铺,就连穆家、梅家这种小门小户,也专门派了人经营。
顾家药铺经营多年,在翠微镇口碑极好。颠簸了七日的顾怀谨、葛通主仆二人,刚进翠微镇,就见到自家药铺门口人来人往,生意十分红火。眼下掌柜的是顾志勇,六十多岁的年纪,看着还如中年人一般,身材微胖,笑容可掬。
顾怀谨在门口鞠了躬,打过招呼,才将马车赶到后院。卸了行李,洗净手脸,便在院里等候。
午饭时,顾志勇才算忙完,叔侄之间不需客套,二人边吃边聊。顾志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经营细节倾囊相授。顾怀谨虚心受教,重点处又拿来纸笔一一记下。
三日后,顾志勇回族复命,药铺便全权交给了顾怀谨打理,后院两名丫鬟也一并留了下来。
顾怀谨熟识草药,再加上药铺多年信誉,经营起来还算得心应手。过不半月,已与周边山民尽数相识。
转眼已至暮春三月,山里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正所谓春华秋实,灵药的采集分两个旺季,以花叶为药的春季采摘,以果实为药的则在秋季。三月正是好时节,每日前来售药的山民也越发多了起来。
这一日,忙到下午,药铺才算清净。后院丫鬟送了饭,顾怀谨、葛通二人就在柜台上凑乎吃了起来。还没吃上两口,一名中年披发汉子走了进来,打量一圈问道:“顾掌柜没在?”
顾怀谨放下碗筷,拱手回道:“十七伯另有任命,回族去了。鄙人顾怀谨,现忝任掌柜。不知贵客前来,是买是卖?”
汉子这才从怀里取出两个木盒,一一打开摆在柜台上。
路远看见盒中灵药,先说了声可惜,接着说道:“九瓣的伏地莲实属罕见,若能再等半年,结了莲子,价格还能高出不少。”
汉子解释道:“山里妖兽太多,我等不了半年,这两株,采挖时极其小心,现在种下去,有八成的几率存活。”
顾怀谨道:“贵客恕罪,小店只管收药,不管种植,因此,只能按花片的价格收购。”汉子表情犹豫,斟酌良久才点了点头。
“前辈既与十七伯相熟,晚辈自然不敢欺瞒。九瓣伏地莲市价十五灵石,这两株,晚辈付三十五灵石。多的五枚,权当给前辈买酒解乏。”
此间灵石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兑率均是是以百兑一,常人口中说的灵石则多指下品。
“好!我这还有一些草药,你帮着看看。”汉子说完,又自怀中取出储物袋,倒出三十多只木盒。
顾怀谨一一打开,见盒中大多是同一草药,唯有一株不同其他,于是问道:“藏云谷里采的?”汉子脱口问道:“你认识?”
顾怀谨点头道:“这单独一株叫做虎狼草,又叫断肠草,毒性剧烈。前辈运气好,采摘时没伤到叶片。不然,莫说被草汁沾到口鼻,就是沾到皮肤,也是非死即伤。另外一种,叫做灯芯花,多生于瘴气之中,入夜发光,有补血壮髓之功效。”
汉子叹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倒是见多识广。不瞒你说,这些草药与藏云谷有些关联,却非谷中所采。藏云谷凶险异常,筑基修士进去也讨不了好,我没人家的本事,哪敢下去!”
顾怀谨问道:“前辈要卖吗?”
“不卖我拿出来干嘛?”汉子痛快道:“你开个价吧?”
“修士主用补气之药,目前所知,还没哪一例丹方用得上灯芯花,因此它卖不上价。至于虎狼草,更不宜入药,只有些偏方或者毒修用得上,店里到现在还存了很多卖不出去。所以”
顾怀谨话未说完,汉子便接茬说道:“只管开价,我信得过你。“顾怀谨拱手出价:“三十四株灯芯草,每株作价半块灵石,虎狼草五块灵石,合计二十二块灵石,如何?”汉子将木盒往前一推,说了句:“好!”
顾怀谨付了灵石,将汉子送出门外,这才拿起两株伏地莲植于后院。
葛通立在一旁说道:“这要活不了,咱可就亏大了。”顾怀谨却说:“伏地莲花果皆可入药,花瓣是益气丹的主药,莲子则用于益元丹。益气丹是练气期所用,益元丹则是筑基期所用,两者天差地别。那人说的没错,这两株伏地莲采挖仔细,少说也有八成的几率成活。一旦活下来,半年后的莲子起码也值百块灵石,值得一搏。”
葛通又问:“灯芯花又有什么用?十七爷留下的收购单里可没有这种药。”顾怀谨笑道:“晚上便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