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寡妇还想再比划,似乎十分焦急怕周挽之吃不饱,她是苦过来的底层女人,大概在她心里,没有比吃不饱饭更加难受的事情了。
一旁的夏知许轻轻按下哑寡妇的手道:“周掌柜多有分寸大家都看在眼里,哑嫂吃饱不如看顾下闺女。”
“更何况……”夏知许看了看云檀,眼里流露出点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她掩着唇道:“周掌柜的身子可有她夫君上心呢。”
哑寡妇的张了张嘴,想明白了似的点点头,不过到底还是怕云檀不够贴心,做主给周挽之留几道硬菜,她担心周挽之熬夜气色不够,饭后还专程在小厨房多熬一碗红糖姜炖蛋,催着云檀送上楼去。
云檀对哑寡妇的热情诚挚道谢,他与周挽之是名义上的夫妻,虽说二人并不熟捻,但是该做的表面功夫云檀一向做得很好。
他拿着蒲扇将碗扇成温热,才取出托盘端到周挽之房内,周挽之如今还伏在案上,手中漆黑得宛如刚刚挖过煤。
云檀近前去瞧,才发现周挽之手中捏着一柄磨得尖细的碳,在纸上画着。
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绘图的,捏笔的方式也很有讲究,竟是微微斜着。
画出来的东西和她的刺绣一般精细,旁边还标注着尺寸和材料需求,只不过云檀看不出周挽之究竟要做什么。
他将托盘放下,温声唤周挽之道:“周掌柜,这时给你留的饭菜补汤,多少吃一些。”
周挽之手中纸笔仍然在沙沙作响,“嗯,放那吧,待会就吃。”
云檀见周挽之不像是要待会就吃点样子,无奈叹气,先端起哑寡妇准备到那碗红糖水,舀上一勺抵到周挽之唇边。
周挽之这才从缝纫机图纸的绘制上回过神来,她“唔”了声,连忙握住云檀执汤勺的手。
自制炭笔落在桌上,周挽之手心的碳灰也不小心蹭上云檀的手:“宁泽?!”
她拿起桌上手帕就要擦拭那团乌黑的碳灰,有些懊恼:“……我并非有意。”
云檀道:“无事,打断你的思路我也并非有意。”
她瞬间理解云檀所说这话对意思,是叫她不要过分生分,既然周挽之硬要道歉,那他云檀也只好道歉了。
周挽之不免莞尔,她将手头绘制的缝纫机放下,将接过勺子,“我本也快画完了,你不必如此,叫人拿勺子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今年三岁呢。”
云檀揣着手,风轻云淡道:“瞧你这么说,那那些有钱的达官显贵岂不是得羞愧而死,有人到死都是靠别人喂饭的呢。”
周挽盛一勺红糖姜炖蛋咽下,含糊道:“我不过平头百姓,哪里能和达官显贵比。”
只是这口感不错,入口的蛋花晶莹顺滑,姜汤的辛辣被红糖中和十分之七,一尝便知是谁的手笔。
“哑寡妇有心了。”周挽之原先只是为系统所说的“织女星”洛清颜才搭救这个苦命的女人,现在却有些感慨,这两世都没得到过的母爱,竟然让她在哑寡妇身上感受到了。
云檀却没有附和她的话,而是没头没脑说了一句:“姜糖水的配方我已经从哑寡妇那里学会了,今后我做给你吃。”
周挽之看着灯影下的云檀,仄眉压眼,光烛晕染下,黝黑的肤色倒是不凸显,烛光给他的五官镀上一层亮橙色的边,更称他俊逸出尘,唇角微微勾起时并不如他声音那般清越温和,而是俊美中带着三分狂气。
仅仅是说要做姜糖水在周挽之心里并不加分,但搞艺术的大多带点颜控属性,宁泽的长相叫她绷紧两辈子的心弦有颤动的迹象。
不过周挽之很快将这点心猿意马消化掉。
她其实并不了解宁泽。不知底细,不知来历,不知年岁,父母如何家境如何,这些白头偕□□度余生的必要了解项,于她对宁泽而言都是未知。
周挽之不允许自己打无准备的仗,同样也不会喜欢摸不清底细的人,她与宁泽,止步于可以交付信赖的盟友足以。
这样想着,她将视线从宁泽的脸上移开,却见宁泽的视线投向的是她刚刚画好的图纸。
云檀越是了解周挽之越是心惊,一个出身贫苦的农户女孩从哪里学来这般多奇思妙想的物事。
仗着自己来得巧,周挽之刚刚好收工,云檀便打开话匣子,他显示拿起周挽之自制的“炭笔”问道:“为何用此物作画?”
周挽之指着炭笔道:“以炭作笔更可控些,正反两面都能画,如今宣纸尚贵,墨汁总会透。”
而且她更擅长画素描一点。
云檀端详片刻道:“若是将这种炭笔批量发售流入市场,你说会不会能大赚一笔?”
周挽之倒是没考虑过这个,不过铅笔嘛,制作原理倒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