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他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哪怕是随手将自己院子里的物件儿卖掉一点儿,也要比圈地的钱多,还风险小。当然,也有人可能会说,正是因为殿下收刮民脂民膏才如此富有。但臣想说,这些事儿最早发生在四年前,可殿下又不是四年前才骄奢淫逸,打扮得像个土……”越葭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打扮得如此富贵的。”
“那走私呢?”皇帝又问道。
越葭没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苏瑾。但这次,苏瑾却低下了头,没有看她。
她掐了掐手掌心,心一狠,直接说道:“回陛下的话,世人求财求利,无非是想要温饱和权势。这些殿下都有,即便是没有的,也很快会有,所以没有必要。”
虽然说得很隐晦,但在场的各位哪一个不是人精?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便不约而同地都聚到了她的身上。
就连一直不敢说话,默默缩在一旁的莫向都惊得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呵,你倒是真敢讲。”皇帝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不怕死吗?”
“臣一直觉得陛下十分疼爱太子,最是清楚他的为人。”越葭回头看了一眼,才说道,“至少看着也没蠢到会去自毁根基。”
“是啊,父皇,儿臣还没蠢到非要以真面目示人。况且,一个盐官的儿子,哪至于我亲自去招揽?就算是我当真有此心,直接招揽那个盐官不好吗?”太子赶忙接话道,他这会儿甚至都顾不上越葭骂他。
“朕问得是……”皇帝似乎完全没听那番解释,再次重复道,“你不怕死吗?”
“臣的命是陛下的,陛下希望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越葭跪下,不卑不亢,十分平静道,“陛下希望臣死,那臣便去死。当然,此理对任何人都适用。”
说罢,她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满堂寂静,闻针可落。
半晌,越葭又嬉笑着找补道:“当然……臣也不完全是想要去死,只是打个小比方,一个小比方而已。”
“况且,臣是真心觉得,太子没那个脑子去策划出一场长达四五年的计谋。”
她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也没蠢到用这么拙劣的办法。”
“你和苏瑾,真不愧是师徒。”皇帝也不知是讽刺,还是称赞地说了一句。
越葭闻言暗自缓了口气,攥红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些。
因为她知道,这一场,她算是勉强过了。
苏瑾却不免叹了口气,越葭刚刚的话之所以这么吸引大家的目光,并不是因为他们说不出来,而是因为不敢。
即便是她,也仅仅表示太子没有这个脑子,再多的,她也不敢说。
至于越葭为什么会说出来,是因为年纪轻,不懂吗?还是有恃无恐?
当然都不是,或许对别人来讲,接受和拒绝是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但对越葭而言,却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在她看来,那一刻,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所以她刚刚才没给出任何提示。
太子被人接二连三地羞辱,心中不免有些恼,但他还是明白这些话是有利于自己的。
他恭敬道:“父皇,我的确是没有害人的脑筋,所以这事儿绝不可能是我指使的。说不定,是有人想害儿臣,父皇可定要为儿臣做主呀。”
四皇子冷哼一声,直言道:“我说皇兄,你何必拐弯抹角的,干脆说这栽赃嫁祸的人是我不就好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合理地推断罢了。”太子撇了撇嘴。
四皇子拍了一下案几,“我要当真想拉你下台,三年前的军械丢失案,去年的凉州皇银盗窃案,哪一件不够你喝上一壶?用得着把自己拖下水?皇兄,你没脑子,可不要觉得别人都没脑子。”
“你少在这里翻旧账,那些事情,我分明都好生解决了。”太子立即反驳道。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见四皇子还想再说什么,他立即开口制止二人,并直接下了诏令,“行了,都闭嘴吧。从今日起,暂停太子和四皇子的一切事务,王家走私的事情都交由杳杳去查。待查清楚后……”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皇帝的话,太子再次拒绝道:“不行,不能让新城查。儿臣倒是觉得,长公主是父皇的亲姊妹,又素来有公正的贤名,让她来查最合适了。”
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他盯着太子,一言不发。
长公主的确有公正之名,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她今日一大早就进了宫,不仅把事情分析了个透彻,还含沙射影地说四皇子看不惯太子占着储君之位,并觉得他已经不适宜再住在宫里,应该外放封王,最后甚至还想讨要这份差事。
眼见皇帝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太子立即噤了声,并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
“呵,父皇让平阳侯查,你说平阳侯是我的舅父,站在我这一面。说我栽赃陷害你,理当避嫌。如今让新城查,你还是不满意,怎么?新城也会陷害你?”四皇子冷笑道,心中对太子的鄙夷更甚。
“她怎么不会?五皇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对新城做了诸般坏……”太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道,“新城兴许因此记恨于我也未尝可知。”
“我一直以为皇兄是什么都不懂呢,如今看着竟也是明白五皇妹所做所为是用心险恶,见不得人嘛。”四皇子讥讽道,“不过皇兄没脑子就算了,不会当真以为那些事儿是因为皇兄有才能,或者运气好,才那般容易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