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皇后午睡醒来,见到吕轶候在一侧,惺忪怔愣,而后一笑:“我方才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刚做四皇子妃之时。”
吕轶麻利的将皇后扶起,替她披上罗翠纱衫,笑道:“一晃十数年,娘娘未变,仍是当初的模样。”
皇后笑笑:“远不如初了。”
宫人们鱼贯而入,吕轶熟练的伺候着皇后简单梳妆。
皇后透过铜镜看向她:“你如今每日事物繁杂,若得闲了,只管去歇歇,又何必跑过来伺候我。”
吕轶笑着替皇后挽起发髻:“原来伺候娘娘那时候是奴婢一生最安心无虑的时光。现在虽出去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想回来替娘娘梳梳头挽挽发。”从首饰盒底层拿出一枚桃花模样的发钿别在发上。
皇后对着镜子一怔:“倒是好久未用这枚桃花发钿了。”这发钿还是她年轻时最是喜爱之物,只是后来年岁渐大,又成了皇后,越发要端庄持重,早放在了盒底,今日倒被吕轶找了出来。
吕轶忙要替她换,皇后抬手阻了:“就这样吧。”只是到底勾起许多回忆,“我记得原先我要把这发钿烧了,你竟在火里抢出来,倒把手都伤了。”
吕轶轻声道:“当日奴婢虽不知娘娘为何生气,却知娘娘及爱此钿,来不及细想就把手伸了进去。那时荞儿还在,奴婢自己还未怎的,她倒哭个不停。”
荞儿是皇后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自小与皇后一同长大。二人情谊深厚,是以后来荞儿被诬陷,再被赶出潜邸,在外惨死。那段黑暗的夺嫡时光,一直是皇后心中隐痛。
皇后一时怔怔出神,当真是过了许久,久到记忆里的音容笑貌都开始褪色。
纤维走了进来,轻声禀报:“娘娘,陈贵嫔娘娘求见。”
“请她至偏殿稍候。”皇后回过神,陈贵嫔午后无事,总爱来坤德宫坐坐。
吕轶跟在皇后身后去了偏殿。陈贵嫔与皇后说了会子育儿经,转眼看见吕轶,想起来又道:“吕轶络子满宫里是打得最好的,我前几日正想给昌慧做个香袋子。叫佩环去烦你打几个络子,便是到了今日还不见影子呢。”
吕轶忙笑道:“奴婢记着呢,只是这几日下雨天潮,奴婢手原受过伤,一遇到雨天发潮就疼,是以慢了些,贵嫔娘娘莫怪。”
陈贵嫔脸色不好,道:“你若真是手上不便慢了些,倒也没什么。只是我前日还看见魏贵妃那里团扇上有串络子,分明是你的手艺。你是不是看贵妃位高,便先紧着她的做了?”
皇后正欲替吕轶说上几句,却听她道:“那是奴婢侄女良音做的,她跟奴婢学了一些时日,手艺青出于蓝,编的又好又快。”
“既如此,你就让她给我打络子就行。”陈贵嫔慢慢摇着扇子,又对皇后道,“昌慧现身上的香袋子带久了,颜色也不鲜亮了,这种贴身的东西,我也不放心别人做。”
皇后亦笑:“慈母之心,皆是如此。昌慧虽非你亲生,但这些年你待她之心,真真是一片慈心。”
陈贵嫔正欲再说几句养育不易之话,却听吕轶支支吾吾:“只是良音如今亦多有不便。”
不过几个络子而已,吕轶这般支吾推脱的,陈贵嫔一时火起,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吕姑姑如今好大的架子,不过几个络子,我几番三催四请的皆是不能。”
见陈贵嫔发了火。吕轶吓得跪倒在地,皇后正感念她当日之事,忙叫她起来,又帮着她说话,陈贵嫔这才撇撇嘴,垂了目。
“请贵嫔娘娘息怒,良音原是在庆桂阁伺候的,可前些日子穆小姐嫌她伺候的不好,给撵出宫了。”
“撵出宫了?”她这话一出,不仅陈贵嫔惊了,连皇后也吃了一惊。宫女出宫原是有时间,有规矩定数的。每三年,由内务局统一统计放出宫的人员,再一层一层最后交由皇后定夺。从未曾有过私自将宫女撵出宫的事,便是她想内务局也必不会同意。
吕轶语焉不详,只说:“因着良音几次规劝穆小姐言行,穆小姐不喜良音,便告到了太后跟前,听三皇子说,穆小姐本是要将良音打杀了。正巧那日慎丰公主进宫,良音原是伺候过公主的,公主可怜她性命,便保了她带她出了宫。若不是公主相保,只怕如今,良音便是第二个荞儿,无辜失了性命去。”说到最后,吕轶已是泪意连连。
皇后想到荞儿亦是心中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