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语是她贴身的宫女,自然知道她此时又指的是谁,略一思索,进言道:“这穆姑娘入宫不久,公主既不喜她,奴婢倒有个法子让她吃吃苦头。”觑着昌慧的神色,低声道,“此处距离寻芳殿不远,再往北边一点便是禁地,奴婢听闻皇上求道虔诚,寻常不许人扰了仙道供奉的清净,若是有人引了她去那里横冲乱撞的,定免不了受些苦楚。”
昌慧公主揪下几朵凤仙花,鲜红的汁液瞬间顺着手掌纹路蔓延,“你若办好了,少不了你的赏。”
这边校场中两个玩闹了半日,临走时四公主拉着穆双安道:“今日有了你,这武学倒也觉有趣不少。你日后常陪我一起可好?”穆双安欣然应了。
四公主欢悦不已,又说:“今日我去造办司玩,看见他们正在做新样的宫花,甚是好看。便先拿了两朵,正想着送你一朵,回去我便让南霜给你送去。”
穆双安道:“不用忙了,我这花儿粉儿的皇后娘娘已是备了不少。”
四公主道:“母后备的是母后备的,我送你的是我的心意,我看那金桂好看,很是配你,特意为你选的。”
穆双安忙道:“既如此,就让欢枝跟着你去取一趟,何必再跑来跑去的。”
四公主略有些犹豫:“你今日只带了欢枝一人。她若跟了我去了,你可怎么办呢?”
穆双安道:“放心吧。西北大漠中歹徒四布我都能回家,何况咱们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
两刻钟后,她才后悔自己话说得太满。本来依着印象慢慢往回走,却突然过来一个小宫女,一脸殷切说她错了路,再往前便是寿康宫,宫里太妃们爱清净,不愿被扰。她只得按着小宫女所指方向又往旁绕路,只是绕着绕着更不知到了何处。
走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似有机关,来来回回找不到出路,兜兜转转总归至原处。况这些机关亦甚凶险,一不小心不知触碰了何处,便会从四周射来磨钝了的弩箭,箭头磨钝了,但来势快,力道极大,虽不伤至破皮,但若闪避不及,撞到身上,很是疼痛,定然红肿。
转了几圈之后,穆双安有些着急,四周毫不闻鸟雀之声,她确知此地有些古怪,吕轶也曾说过,皇上笃信神教仙道,宫中有些供奉神仙之地乃禁地,未禁准允不可轻易涉足,便是不小心走进了也会耗尽精力难寻出路。
十分无可奈何,晓得自己只怕是误进了禁地。忽闻旁边草丛中有些许动静,心中一喜,足尖点地,急急跃了过去,拨开草丛一看,竟是个头发散乱之人,面色脏污。那人惊叫一声,吓得跑走。
穆双安正要去追,只觉四周忽有天旋地转之感,似被转了天地,再一看,四周确有不同,心中咋舌,这可是传说中的缩地换移之法?
“神光赐福。”
听得声音,穆双安返过身见到一白须道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身着宽大的素色道袍,飘飘然有神仙之感。
穆双安回过神,一瞬冷了神色,一个礼行得不情不愿:“仙长好。”
老道抱拳回礼:“穆小姐有礼了。”
皇帝笃信神教,虽未亲身修行,但为求大道,特选了数位替身替其侍奉祖师,其中“玄及真人”吴有余最为有名,坊间传言玄及真人可测命数,断生死,易乾坤,最受皇帝宠信,常呼以“神仙”之名。在民间亦是声名大噪,他的徒弟都有被普通民众供奉仙牌,更何况玄及本人。
穆双安更是多次听得大名,却是对其恨意已久,当初安城被围数十日,天气恶劣,穆初千里回书求援,这假道却说夜观天象,易起兵祸,不宜派兵相助,皇帝终扣下了命甘州发援军的诏书,致使穆初最终死于固滩。
“远观穆姑娘长时在此转圜,可是遇着难事了?”
穆双安不欲理他,抬腿只往前走。
玄及身后的小童,自跟了玄及后,受惯了众人追捧,何曾见过冷脸,出声斥道:“你这小姐好不懂礼,真人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穆双安举起拳头斜眼觑他:“怎么小仙长没听过我的名声?你若再啰啰,我就揍你。”
小童被她一吓,忙捂了嘴。
玄及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话语意味不明:“天道至高,命数已定。若循着命数,出路自然好寻,就在柳暗花明处,前路却未必好走,穆小姐可有打算?”
穆双安冷道:“天道至高,世道却无常,我观天却不信命,一步一步我去向何处,自然是我想去何处。”
玄及哈哈一笑:“你还年轻,自然不信命数,不信鬼神。待过上十数年,才能明白这世间之事,世事之理,皆不过一个命字。正如你如今在此处转圈难寻出路,又如你见到了我,都是命。”
玄及抚着长须,眯着眼:“你因命入宫,这一步不论你想与不想,都得迈过来。一月前我夜观天象,太微星紫宫中生白气,气雾散尽现明星,形星拱之势,太微亮甚,明星落入西南,正是穆府方位。再一掐算,姑娘难得是贵木命,是命中有福之人。只是这福如今不好显现,只待数年后。只是这数年之间难免劫难遍布。”
穆双安冷冷一笑,道:“多谢赠言,日后如何还请仙长与我一同拭目以待了。”
玄及抚须而笑:“自是如此。见心定性方可拨开迷雾见明路,比如现在,往前走遇见岔路不改道,得见路障亦往前,自然就能出去了。”
穆双安正要走,还是脚步一顿,问:“左松,去哪里了?”
玄及道:“澄明子是神教的人,自然是在替圣上分忧。”而后一挥手:“去吧。”
穆双安按着他说的走,果然不到两刻便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