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恩一顿,道:“那怎可算,我是神使,公主是委托之人,自然算不得冲撞。”
穆双安看着他,偏偏头:“你这般说,就是真人也难救你,大皇子不是人?”
五恩怒道:“是你的宫女先破了法事,怎可赖上皇子殿下?”
“这时间相隔亦不长,若欢枝未过,大皇子过来了,你就要杀了大皇子祭阵?如此说来,欢枝还是大皇子的救命恩人了?”
穆双安最是个伶牙俐齿的,莫说昌慧和五恩,就是再来几个人只怕也吵不过她。
昌慧道:“我不与你争那些,你只说如何赔我?若不说明了,我必不善罢甘休。”
穆双安看着她,问:“贵嫔娘娘不舒服,公主何不找太医?太医院李院首妙手,定可复娘娘安稳。”
上官琦小声道:“安安不知,听说卢选侍尸体前夜不翼而飞了,古怪得很,昨夜启光宫竟有人见到飞尸之影,贵嫔娘娘想是吓着了,太医也治不好的。”
飞尸?尸体还飞起来了,这倒真是个奇事。
五恩道:“飞尸刚猛,必须驱逐,若不行驱逐,鬼不离必害人,如今已妨害到了贵嫔娘娘,我本在此引龙虎猛神,猛神一至,恶魂远走,飞尸流凶,安敢妄集。却被穆小姐坏了事,哼,”他冷哼一声,“这其中罪责穆小姐实在难辞!”
穆双安微微一笑:“原来大人也曾读《论衡》?不然如何能知龙虎猛神,天之正鬼,飞尸流凶,安敢妄集一说?”
五恩一僵,怒道:“胡说,我怎会看这种书,这等异书胡言乱语之至,当焚之!”《论衡》乃汉时王充所做,最是疾虚讽世,反驳所谓天地神论。正因其与谶纬神说相违背,被朝廷列为背经离道之书,虽未被禁,但身为神教之人的五恩,竟读用《论衡》,也是叫人惊异了。
穆双安不理会,只笑道:“果然是神教的大人们博览群书,还能将论衡之言放入谶纬之说,小女真是大涨眼界。”这书正是批判反驳神鬼论的神书,五恩真是被穆双安气得昏了头了,将神教视为心腹大患的异端之书,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飞尸这等论调,大人可曾告知玄及真人?”
听她所言,五恩登时反应过来,面色如土,皇宫之中有神教坐镇,竟还多有魑魅魍魉出没,往深了说,闹大了,或可直接断了神教的根基,这等大事,他竟还在其中推波助澜,细思之下心中惊恐不已。
他被穆双安坏了几次事,又被师兄弟们相逼乱了心神,才未察觉出这其中之异,这真叫终年家打雁,今却被小雁儿鸽了眼睛。
昌慧并未涉猎这些,自然听不懂,只是看五恩脸色逐渐难看,根据他二人的对话也能猜出几分。
小季子远远跑来,规矩行礼后,对着五恩说道:“五恩师兄,师父听说了启光宫飞尸之言,知道公主请了师兄,特命我请师兄回去详说。”
“师兄?”
小季子见穆双安诧异,忙回道:“圣上允了奴才闲暇时跟随玄及真人,奴才三生有幸得拜真人为师。”
穆双安想起李公公去时,小季子的模样,心中诧异,面上倒笑盈盈地道:“恭喜公公了。”
五恩冷汗浃背,一路随着小季子而去,只觉腿也是软的。
穆双安看着他的背影,玄及并非是心胸宽广之人,五恩几次三番难以成事,此番只怕也是个凶多吉少。
穆双安转头对昌慧道:“贵嫔娘娘不适,还请公主请太医探脉息,五恩此人几番事败,实在不足为信。”
昌慧嗤道:“他事败全因你在其中不知所谓的搅和,”昌慧冷笑一声,道,“你这等逞强气盛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得几时好。”她甩袖便走。
上官琦这才过来,将她周身上下一打量,道:“那一个卑贱宫女,你却是金枝闺秀,何苦为了救她而身陷险境。”
穆双安道:“她的命亦是命,莫说欢枝伺候我一场,念及情谊当如此。便是不认识的人,我亦会如此做。胸怀抱负之人登庙堂,定方策,论天下,这天下便是由一个个的平民所构成,若可以,无一人可弃可废。”
上官琦叹道:“是,我说不过你,可你总要顾及自身,身犯险境总是不可取的。”
穆双安微微一笑,冲他眨眨眼:“谨遵殿下教诲。”
上官琦被她一笑晃了眼,她笑意软软浅浅,似他的心也便得软软浅浅的,一时不敢再看她,错开眼:“我,我还有些事,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