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一路上,穆双安尚在思索,穆清也乖乖巧巧的坐着,看着手中的银簪。
马车一停,车夫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到家了。”
穆双安闻言蓦然回神,歉意笑笑:“想得入神,到把你忘了。”
穆清笑道:“清儿不无聊,我仔细看这钗子,果然精巧得很,很是有几分前朝伍大师的”。此言一出,立时反应过来失言了,脸色一白,忙噤了嘴。
穆清素日甚爱研究首饰器工,在此方面颇有心得。
前朝伍大师乃是一奇人,手艺奇巧,居能工巧匠之首,大至房屋战械小至玩器首饰,但经他手,无不精巧万端,数番变化,令人啧啧称奇。只是伍大师名满天下,广收门徒后,受得废太子招揽,为他造物造器,后来废太子坏了事,伍大师也不见了踪影,有人传闻是受了牵连死在了外头。再后来与废太子相关一应人事皆成了禁忌,不许再提。
穆双安笑笑:“咱自家姐妹,随意说说不打紧,只不出去说便是了。”见穆清舒了脸色,方领着她下了马车。
吩咐管家将给各房买的东西都送过去,又将穆清送回她的院子。这才一路走一路思索,方才回来途径了广阳侯府,她透过跃动的帘布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府门紧闭,昨夜打草惊了蛇,想是要安静蛰伏一段时日了。
穆砚忙了这许多日子,今日方有时间回府陪穆老夫人吃顿饭。
“虽说差事重要,你也要多顾念自身。”老太太很是不喜那些西漠人,偏的穆砚这差事又是皇帝亲自指派,只不好多说。
本身两厢深仇,如今又要坐下来言笑晏晏,其间暗涌可想而知。
“母亲安心,儿子明白的。”
接下来的话,不宜让旁人听得,老夫人挥挥手,让周遭伺候之人尽退下,只留下崔姑姑一旁候着,大丫鬟领着众人出了二门,自己又回到正房门口守着。
“我听闻近日朝堂上,有请立庆王为太子之言?”
砚略做沉吟,道:“是。儿子此番回京,见到皇上面色浮白,说话气力不济,似有沉疴之症,此番有些心急了。太傅那头只说中宫无子,应立长为储,以定国本。魏国公派却直言前朝就是立长不立贤,哀帝心智不全,致使六王之乱终致国灭之祸。两方如今争执不下。”
“皇上可有找你单说过?”
穆砚低声道:“虽未明说过,但考校皇子时,常招了我等几人在侧。庆王确有些腹中空空之样,凡事只听太傅所言,这个甚是那个也甚是。倒是二皇子颇有些独到之处,常有见解不凡之语。我本以为皇上笃定想立庆王为太子,只是近日来看来又有些迟疑,实在是庆王太过简单。若予了他,不若是直接予了鲍定观,日后强臣弱主必是定局。”
穆老夫人叹气,若皇帝还存着立庆王的心,就一定会抓着穆家不放手,前朝波谲云诡更甚往日,不免时时惊心。
为宽老太太心,穆砚笑道:“前朝之事,尽有儿子,况如今还未到难行之时,母亲不必忧虑。”
老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点点头,道:“我知你是个能干的,便是你等一个一个的撑着,穆家才有续到今日的荣光。外头的事就尽交给你们男人,只还有一事,我得问问你。”
老太太慢条斯理的问:“我前几日方听说,你在安城收了个花魁?”
穆砚一时差点将口中的茶喷出:“母亲这是听谁胡诌?”
老夫人目光闪了闪,带了丝笑意:“看你这模样,未有此事?”
穆砚回答得斩钉截铁:“自然没有这事。”
老夫人笑了笑,道:“既然没有那荒唐事最好,你如今也不小了,身边合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前阵子端王妃还请人来问过几句,我看她家的东华郡主就很好,文静又知礼,很是配得上你。”
穆砚忙摆手:“三堂哥还未成婚,我这个做弟弟的不敢争先。”
“他是个死心眼的,难不成你也是?况且咱们东西府各过各的,哪有混在一起说的。”
穆砚正色道:“咱们穆家男儿不纳妾,若娶妻自然要娶一心人。待日后若儿子寻到了人,必请母亲张罗的。”
穆老夫人沉默良久,道:“好,既你心意坚定,我便都替你回了。”
穆砚站起来,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笑嘻嘻道:“多谢母亲。母亲疼儿,方能纵着儿子呢。”复又想起一事,问:“先前我听二嫂提过一句,母亲与二嫂在替双安相看了?”
老夫人道:“双安不过比你小上四岁,也到了年纪了。之前以为皇上自有安排,谁承想被庆王拒了个干净。也好,我本也舍不得她搅合进那风云里,成日里殚心竭虑的。”末了又叹气道:“只是经此一遭,庆王又放出风声来要纳她做侧妃。这时候这人选还得再好好斟酌了。”
这些日子,米氏出去交际时,只略略提起自家大姑娘,旁人就只笑不接话。庆王要纳穆大姑娘为侧妃的传言日盛,谁偏上赶着凑这份热闹。
穆砚冷冷道:“想瞎了他的心,倒真以为咱们是他案板上的肉,随他割弄了。”
夜间宫里还有为胡国使团设的宴,穆砚也不好在家多呆,陪老夫人用过饭,又跟众人见面说了几句。
皇后娘娘特意嘱咐,道四公主请穆双安相陪,便携上她又进了宫。
今日是大宴,胡国使团到京已七日有余,宴席参加过不少。正事却没谈好几项。归程定在两日后,不论谈没谈成,谈成多少,总不能一直耗在这里。斡阔在国中刚掌大权,若长期在外,只怕政权不稳。
穆双安早早的就到了,坐在四公主身边。穆双安见她今日一袭明红色烟笼薄纱裙,淡染眉眼,锦绣点点绸带系在发髻之上,配上金丝八宝花蕊簪,整个人衬得如出水芙蓉一般娇娇俏俏。
穆双安顿生一股陌生之感,笑言道:“几日不见,公主不若从前了。”从前的四公主虽打扮精致,但到底不若这几次明艳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