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回至马车上,车轮之声滚滚。
任宁先开了口:“此番多谢双安,他与我说了实话,只是我一时难以接受,尚需时间思量。你也放心,我必会保重自身,只是总得想清楚想明白一些事。”
穆双安点头,道:“我是放心你的。只是你若是想找人排解抒发了,尽管找我便是。我虽不会什么大道理,但总能陪你说说笑笑,也就过去了。”
任宁心中既伤心又感动,欲再言谢又恐显得生分了,穆双安知她如今心烦意乱,也不再说话。
二人沉默间,马车却陡然颠簸起来,心口一惊,推开车帷。车夫躺倚着,闭着眼,似已是人事不知的样子。而马却如发了疯一般往皇宫奔去。
任宁瞠目:“这,这怎么办?”
穆双安用力拉住长缰绳,马却不受控,发疯狂奔,这马定是被人动了手脚。翰林院距离皇宫并不远,眼看着麟德门就在前方。
麟德门乃皇宫东侧门,其内便是御道。御道神圣,只能行天子车架。她们若闯将进去,或只是撞了麟德门都将是冒犯天威,罪无可赦的死罪。
麟德门的守卫已被昌慧使计支开大半。昌慧站在门内侧回廊看着,嘴角含笑,恶意满满:“任凭他穆家立过多少功劳,擅闯麟德门她就再无生路。”犯下死罪,逼至绝境,这时若能和亲胡国,得以活命,穆双安真该好好谢谢她为她这么费心。
任宁虽在商场尔虞我诈,谈笑从容,却未如现在一般直面过生死冲击,一颗心扑通扑通似在嗓子眼跳动,也说不出话,一时呆在原地。
另一侧,皇帝并斡阔等人自转角行来。胡国使团明日启程归国,斡阔这几日数次请见,今日用完晚膳后,更是一直候在承天殿门口不走,皇帝无法,便道与他一同走走消消食。
只是未想到,斡阔脸皮这等厚,一路只说欲娶四公主为妻,指天指地表明心迹,连父皇都喊了两句。
身后的胡国官员只当单于是中了邪,说也说过,劝也劝过,他却未听过。
上官展不想做他父皇,只不回答,一会子说说天气,一会子谈谈饮食。路上碰到上官凌,忙将他唤过来。
上官凌是个乖觉的,一听斡阔说的话,就知他父皇之意。忙要与他谈论别话。只这斡阔铁了心,旁人说什么一概不理,嘴里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皇帝以为他终这一路是闭不上嘴了。
经过转角,他却忽然闭了嘴,身后传来声声惊呼。皇帝抬眼看去,竟是一辆马车冲着麟德门直直而来。门口零星几名守卫忙护着皇帝及斡阔往一旁避开。
上官凌立时往马车奔去,但他离得太远,赶之不及。
穆双安自然也知如今生死一刻,迅速跃至马背之上,马发了狂,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
麟德门就在眼前,她咬咬牙,掏出腰间匕首,对着马脖子就扎了进去。
马登时受痛,差点将穆双安甩了下来。渐渐失了生机气力,噗通一声横摔于地。穆双安方才用力过猛,一时失了力,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幸而上官凌及时赶到,将她往怀中一带,方稳稳站在地上。
麟德门外一片狼藉,马横卧在地,马血汩汩流了一地,就连穆双安身上也尽是,任宁亦是万般狼狈从横倒的车厢中爬出。
昌慧站在不远处,阴沉着脸。事情总未沿着她的谋算步步而来,她不曾想穆双安竟敢跳上马背直接将马刺死在麟德门外,弥天大祸顿消弭于无形。但她总是惊了圣驾,活罪亦难逃。
昌慧款款走至皇帝身前,行礼后道:“父皇可有受惊?女儿散步至此,不料见到有狂悖之徒欲擅闯麟德门,实是心惊肉跳。”
此时“狂悖之徒”正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请罪,她口口声声只说马被人动了手脚,望皇上恕她惊驾之罪,绝口不提欲闯麟德门。也难怪,毕竟她当机立断杀了马,到底没真进了门内。
皇帝还未说话,斡阔已是大声赞道:“你很是不错!有胆魄,有几分我们大漠勇士的风范。”
穆双安听得嘴角一抽,原先京中就传她武搏花豹,今日又在御前手匕惊马,想来她悍勇之名是难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