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三笑站在抄手游廊里,望着庭院里。院子里种了一株树,春夏里枝繁叶茂,浓荫蔽日,也不觉得它孤寂,只到了秋冬,满树叶片枯黄,纷纷离落,人力难以阻止,最后只剩枝干,在冷峭的冬雪里,尤为萧瑟。
远处脚步声来,詹三笑回头淡淡一瞥,韶衍穿着件单衣便过来了。
“你又站在廊下吹风。”韶衍走到她跟前,顺势便牵住她的手一握,触手虽则细滑,却似握住了一块寒冰,“我前些时候得了块灵玉,玉色极好,触手升温,佩在身上有温养经脉之功效,我做了手串给你把玩,今日应当就送过来了。”
韶衍关切间,詹三笑神情却更寥落惨淡,她微微撇开了目光去,“怎么又不穿好衣裳便过来了。”说罢便叫跟在韶衍身后的手下去取披风来。
韶衍说道:“我又不似你。”
“……也是。”詹三笑半垂着眸子。
韶衍声音柔和许多,安慰道:“等到你身体大好,虽说现在习武迟了许多,但也总能学个一招半式,强身健体。”
詹三笑复望向庭院里,淡然道:“随缘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韶衍见她声气神态,知她不想深聊,便转过话来,问道:“赫连缺来过?”
“你着急忙慌便赶过来,原来是为了他。他还能吃了我?”
“便是怕他吃了你。”韶衍目光幽然,“师父为了调查盟中内奸,见了我和赫连缺,赫连缺言语之中,总将苗头往你身上引,叫师父对你疑心……”
詹三笑望着韶衍眉眼,问:“你呢,你疑心我么。”
韶衍沉默许久,“我希望不是你。”
韶衍没让詹三笑在游廊久站,将人送回了屋里。晌午时分,詹三笑无甚胃口,只勉强喝了两口粥,去了书房,桌上躺着一方锦盒,盒盖揭开,詹三笑轻抚盒中长剑。
楼镜要见詹三笑,一得了允准,身上被颜不昧震出的内伤未愈,也连忙过来了。
“楼主。”
詹三笑缓缓将盒盖合上,放归原处,回到座前,婢女端着木盘,“楼主,该喝药了。”
楼镜手快,从端盘上端起药来,递到詹三笑跟前;詹三笑接来,想她是喝药的行家了,蹙着眉头,一口气将药喝尽,脸上同那药汁一个色,只嘴唇上打湿了,红艳水润;楼镜接过空碗,递上茶来漱口;詹三笑接过茶,漱了口;楼镜又将茶盏接过去,递了帕子来;詹三笑抬眼,瞅着楼镜,接过帕子来擦拭;楼镜又递来压苦味的蜜饯,这时詹三笑轻笑出声,“在杏花天待了半年,伺候人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说罢,一见我便摆出这殷勤乖顺的样,为着什么?”
楼镜道:“我有事要问你。”
“嗯。”詹三笑捻起一颗蜜饯含在嘴里,示意楼镜继续说。
“去年春夏更迭之际,忠武堂和曹柳山庄联姻,忠武堂内失窃,曹柳山庄的少庄主曹如旭追拿盗贼,一路追至杏花天,便是在那处跟错了人,阴差阳错,发现了龙仇的相好和心腹,一路捉拿,那两人丧了命,曹如旭也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事我知道,江湖上都说人是你杀的,曹柳山庄为此,要拿你抵命,所以对你穷追不舍。”
楼镜面色肃然,“人不是我杀的,我当时确实与曹如旭发生争斗,只将人刺伤,之后追着沈仲吟离开,曹如旭是在我走后遇害。杏花天是你的地盘,曹如旭当日在杏花天找人,将杏花天翻得底朝天,你们的人不会不察觉。这件事与你有多少关系,你又知道多少内情?”
“你这样直白问我,若我于此事真有干系,又岂会直言。”詹三笑秀眉轻挑,饶有兴味。
“你若不说,便是心虚,与曹如旭之死多少有关,自不会坦言告知。若是与你无关,问心无愧,卖我个人情,又有什么说不得。你若说了,话中真假,我自己来判断。”
詹三笑眉间微展,慨然一叹,“看来这长进的不止伺候人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