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衍失魂落魄出了屋,走不远,在外与燕子楼杀手交手的手下便迎了过来,浮屠见韶衍神色有异,唤道:“教主?”
道旁有一弯池水,池水浅碧,波纹漾漾,一对雪白的天鹅交颈,韶衍眸光颤动,直直望着。
赫连缺那最后一句话好似一道霹雳落下,将朦胧世界,照了个透亮。
韶衍心头似被猛地插了一刀,疼得浑身一颤,先前与赫连缺那一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凄恻满怀,牵动伤势,她往前踏了一步,咳出一口血来,脚步软倒下去。浮屠眼疾手快,一把搀住她,惊惶道:“教主!”
浮屠将人抱起来,一声呼喝,朝圣教的人即刻收手,护着韶衍离去。
这一场雪,来得快,消融得也快,晴空之下,素雪融化,再无踪迹,只感受到这场冬雪余威,寒意砭骨。
风雨楼中,一道道快马发出,隐道而行,穿越山林,走曲折小路,往一处诡秘轩阔的庄子而来。
男人直望药房而来,炼丹炉上热气蒸腾,药味浓郁,青黑的铜炉旁立着一个灰褐布袍瘦削之人,满目精光,直视着炼丹炉。
男人抱拳一拜,“药夫子,教主派人来请。”
药夫子捻着下颏上一绺长须,“人都已经死了,请我去,收尸么?”
“只是定盘星已派人来请了三四道,方才来人说,说……”
“说什么?”
“说是夫子再不去,便让盟主来请。”
“呵!”药夫子一声嗤笑,“罢了,罢了,老夫去一趟就是,“老夫收尸不在行,用那尸身练练药,倒是可以。”
药夫子使了个仆从看着火候,交代开炉之事宜,随着男人去见那信差。
药夫子一走,这地狱中的半死不活的鬼也就偷得了几日喘息,只可惜他们不知,仍旧每日惴惴度日。
唯有一处宅院,这里困锁着的人,日日提防的不是被药夫子捉去试药,而是与人练剑,承受骨醉发作时的煎熬。
那靠着柳荫下坐立的人,身子又长开了些,人却越发瘦弱,宛然风中柳枝,肤色苍白,似如琉璃易碎,她眉头轻蹙紧,阖着双目,睡了过去,但肉眼可见,睡得并不安稳,额上渐渐沁出冷汗,一阵寒风一吹,她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双眼朦胧无措,望着虚空。
余惊秋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没来由得心慌,她双目中无甚光彩,便虚虚看着庭院。
这两年,疯剑那疯头似乎弱了些,有时仍旧难免喜怒无常,但大多时候却沉静着,有逻辑,能与余惊秋论些道理。
可这比寻常更难熬,那一惊一乍的癫狂,若无防备,更易受惊,余惊秋只得打起比之前更甚两倍的精神来提防,然则骨醉一次一次的发作折磨她的意志,摧毁她的精神,她又哪里来的精力来整日防备,最后也逃不过逆来顺受。
今日,疯剑又在独自打坐。疯剑与余惊秋那乾元剑法过招,时日一久,疯剑对两套剑法的条理,对心中宿怨逐渐清晰。
乾元剑法有一招独立在乾字诀和坤字决外,名为‘独揽乾坤’,但疯剑甚至未见识过这一招,便败在了吕克己手上。
他要克服的难关,远不止眼前一道障碍,还有那未知的,他封闭自我,着魔似的摸索,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余惊秋来后,剑法虽远不如吕克己,但招式使来,也略有其形,疯剑得了个轮廓,有了计较,远比之前闭门造车要有条理,有底气,那剑招有多少威力,能否克制乾元剑法,他心底都有了个数。
因而日日禅悟演练剑法,余惊秋相比于徒儿,倒更像是个试剑法的。
余惊秋尚在发愣,堂屋忽然一声大响,大门撞向两旁,疯剑的笑声震耳欲聋。
那笑声有欢喜,更多的却是难言的无奈与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