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六月,梅雨时节,空中阴云不散,连绵的雨冲刷得道路泥泞,这日好容易得了个晴天,日光和煦温暖。
路旁茶馆热气袅袅,初初放晴,生意寥落,满桌只一个客人,还不是来喝茶的,而是来饮酒的,茶馆里没什么好酒,酒水扎口,一入喉便火辣辣似一块热炭滚到胃里去,酒意立即发散上来。
余惊秋半撑着额头,酒并不好喝,但醉酒时的朦胧混沌让人眷恋,酒水浸润了她的唇瓣,才透出些气色来。
桌上酒坛半空,她不是嗜酒的人,却不愿停下来。
道路上有几匹快马奔来,马蹄落在水洼中,溅得泥水四起。快马一直奔到茶馆旁停下,马上的人披着斗篷,手上牵着缰绳,露出腰间的短剑,风吹动这行人兜帽时,隐约可见他们脸上的面具。
一行四人到时,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骤然间,风卷落叶,没有一声讯号,四人突然发难,飞射出四道铁爪,铁爪牵着锁链,精确地往余惊秋四肢上抓来。
异风来袭,余惊秋虽有酒意,但感官依旧敏锐,拍桌而起,凌空翻身,自四道爪链中间躲过,爪链落到她身后的桌上。马上四人飞身下来,同时手上一扯,四道爪链将木桌扯得四碎,往回飞来,余惊秋脚上挑起长凳,那长凳在空中飞转,将右侧两条爪链缠绕再一起,左掌一探,贴着爪链往后一推,虽未碰着爪链,涌动的真气却将爪链牵拉往后。
其力深厚,握着爪链的两人也不出力抵抗,反倒是顺着前拉的力道,往余惊秋飞扑而来,其中一人手腕一转,三道银光从掌下射出,避开余惊秋要穴,往她肩窝手臂上射来。
余惊秋抓过桌上酒坛抵挡,那银光将酒坛射得四裂,余惊秋手上握的那一道瓷片裂出锋利的棱角,她步子往前一踏,好似一道黑烟飘散了,又在近前凝结,另一个手握短剑的人飞扑来的人猝不及防,只感到眼前一花,便浑身冰凉,他捂着脖颈,鲜血从指间直流淌下来,软倒在地,没多久便咽了气。
余惊秋手里捏着那块瓷片,尖端上一颗殷红血珠滴落,她内力一催,将这瓷片震成更小的碎片,往前一洒,百十来块小碎瓷片疾射,蕴含内劲,往那使暗器的人脸上袭来。
余惊秋出手迅疾,但袭向第一人时,已给了第二人反应之际,他将身上斗篷一揭,往前搅动,以旋劲将那满天飞星化解了去,可还不待他松口气,一股寒意尖锐,似柄尖刀,直望他心口刺来。
这斗篷中央凸起,原是余惊秋贴身近前隔着斗篷一掌打了过来,动如电掣,他不及防守,一掌正中心口,吐血倒飞而出,双手扬在空中,与余惊秋左手擦过,余惊秋手掌一抚,将他袖内的飞镖捞了一只在手。
这四人只想捉了她,因而未下死手,然而余惊秋功力高绝,眨眼便杀了他们两人,与他们情报不符,身手远出他们所料,此时此刻,他们不敢再有留手。
两人取下腰刀,以一敌二,一交上手,便落了下风,不过片刻,其中一人被余惊秋以右臂别住了胳膊,余惊秋站在身后,手上握着的那把飞镖抵住了他的咽喉,久不言语,又喝了酒,声音沙哑,问道:“谁派你们来的?”飞镖利刃往他喉咙又逼近了两分。
被余惊秋钳制这人呻吟一声,面具下的眼睛望向同伴,眼珠子晃动了两下,口里说道:“是,是……”下文含糊不清。
突然间,另一人手腕一翻,两道喂了毒药的暗器直射余惊秋,余惊秋眸色幽然,手上一用力,飞镖刺入钳制的这人咽喉中,便将人往另一人推去,手上顺势拔出他腰后短剑,左手一挽,短剑一声吟啸,往前雷霆一刺。
另一人还来不及掀开扑来的同伴身躯,余惊秋短剑刺过那人胸膛,直压过来,连着刺入了他的心口,两人被一把短剑贯穿,挣扎了几下,瘫倒死去。
鲜血缓缓流淌,余惊秋弯着身子,长发垂在她身畔,苍白的脸颊上溅了血迹。
茶馆主人缩在柜台后面,浑身打颤,腿软的爬不动道。余惊秋直起身来,向柜台后的人轻声说道:“对不住,弄脏了你的店。”
茶馆主人不敢回话。余惊秋目光复又落在这四人身上,她揭开了四人面具,无一张熟识的面孔,但瞧着浑身暗器,该是刺客。她摸到其中一人腰牌,写着‘戌九’,当是这人代号,另外三人也有,以天干与数字组合而成。
余惊秋取下三人身上银两,放在桌上,“这些赔与你。”
她将四人尸身拖走,扔到屋外的马匹上,马鞭一抽,马匹载着主人尸身回去了。
她踏上了道路,继续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咕噜噜车轮滚动声响由远及近,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赶着骡子,架着草料车从她身侧路过,老人家瞧了她两眼,车子在不远处停下,“姑娘,你往哪去,若是同路,老头子载你一段路罢。”
余惊秋上了那草料车,道了一声,“多谢。”
老人家慈和笑了笑,将两只骡子一赶,车又缓缓往前行驶,老人家问道:“姑娘从哪儿来啊?”
“江南。”
“江南好啊,听说那儿四季如春,民风淳和。姑娘怎么一人出来了,可是要去投奔谁。”
余惊秋躺在草堆上,闻言目光空洞,仰望着天上流云畔孤飞的大雁,“我已无人投奔。”
老人家沉默了半晌,意会了许多,柔声说道:“姑娘要往哪去,若是不远,老头子可以多送你一段路。”
两旁田野漠漠,微风一拂,麦穗摇动,窸窸窣窣。
“我想回家。”很轻微的声音传到老人耳中。
“姑娘家住何方?”老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