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镜脸色有异,对着韫玉追根问底,余惊秋心生困惑,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是有什么不妥么?”
楼镜忽地回头看她,神情似惊似恐,楼镜的话已经涌到嘴边上了,就要将詹三笑中毒一事全盘托出。她触及余惊秋的目光,霎时间想起余惊秋得知詹三笑就是她亲姐姐时悲痛欲绝的反应,她又如鲠在喉,一字难吐。
但这事不该瞒着余惊秋,她应该知道。
楼镜斟酌了半晌,缓缓说道:“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但你现在养伤为要,待你伤好那一天,我再说给你听。”
余惊秋伤重,楼镜担心此刻告知真相,刺激到她,会加重她的伤势。
楼镜欲言又止,余惊秋观她神态,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只是楼镜决定了的事,她再追问也是徒劳,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月牙儿进来,见到余惊秋端端正正坐着,已然清醒过来,她先是眼睛一亮,而后眉梢眼角都露出清甜的笑意,步子轻快,跑到余惊秋跟前,“山君,你醒啦。”
余惊秋含笑唤她,“月牙儿。”
月牙儿欢喜地轻轻搂住她的脖子,“这一年多来,我好想见你,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
这一抱,韫玉和楼镜的眉头不约而同的皱起。
韫玉微沉了声音,“月牙儿,不要毛毛躁躁,仔细弄裂了她的伤口。”
月牙儿一抿嘴,闷声顶嘴:“我晓得厉害。”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四人沉默着没人开口,直到盲女阿难上来叫众人下去吃饭,才打破了这一僵局。
午饭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楼镜坐在余惊秋左边,月牙儿坐在余惊秋右边,谷里没有太多规矩,也不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月牙儿又恢复了活泼性子,和余惊秋说笑,给她夹菜,竟是异常的亲热。
“山君,你尝尝这个。”
“好。”
余惊秋一回头来,左边伸来一对筷箸,夹着菜放到了她的碗中,她顺着手,瞧到了楼镜的脸。两人对视,不光余惊秋一呆,楼镜脸上也有片刻怔愣。
楼镜心想,自己倒也不必跟一个小姑娘生气,自己这些年沉淀,也早懂得喜怒不形于色,只不过当她晃过神来时,自己的手不知怎么就伸了出去。
用过饭后,月牙儿又拉着余惊秋,“山君,你既然醒了,跟我去别院住罢。”
韫玉轻斥道:“山君刚醒,伤势未愈,你不要总是缠着她。你自己胡闹不懂事便罢了,不要累得旁人也来迁就你……”
“韫玉。”余惊秋轻声唤道,打断了韫玉的话,月牙儿将脸侧了过去,但她还是见到她红了眼眶,忍住了眼泪,“我在别院住惯了,也正想回去,没事的。”
月牙儿将自己缓了缓,不想露出颤音,不想在韫玉跟前露怯,“我也懂医,我可以看顾山君,你平日里忙,总有顾不到她的时候,我可以一日十二个时辰照顾她!”
“你……”
还不待韫玉说话,月牙儿就将余惊秋拉了出去,说道:“山君,走,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余惊秋格外怜爱她,又知道她的心,明白她此时正难过,自然不会拒绝她。
韫玉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良久叹了一声,脸上苦大仇深,这徒儿如今处处顶撞她,越来越不将她当作师父,打不得,骂不得,罚不得,真是……
怎么就长歪了。
楼镜脑海里却在想那句‘一日十二个时辰照顾她’,眼睛不自觉觑了起来,问道:“韫谷主,不知道这别院是什么地方,我能否同去,师姐一人前往,我总归是不放心她。”
“别院是月牙儿住处,离这里不远,是个安全的地方,不过你想去,也好,月牙儿医术虽然过关,但难免小孩心性,做事不谨慎,你去看着总是好的。”
“多谢。”
楼镜经过允泽引路,到了那处别院,院子前头无人,允泽摸了摸在屋前困觉的白虎,“翁都,你主人去哪了?”
白虎意味不明的低吼了一声,允泽笑了笑,绕过了它,去给楼镜收拾住处。
一阵轻软的风吹来,枝叶窸窸窣窣,楼镜穿过堂屋,走到屋后。
走廊上有两个人,余惊秋向着树林端坐着,月牙儿躺在她的腿上,余惊秋手轻柔地抚弄她的头发。
月牙儿要带余惊秋看的东西,正是她正面对的那颗杨树,昔年她对着那颗凋零凄寂的杨树发出颓丧悲凉的感慨,而如今,那颗杨树枝叶繁茂,群鸟栖息,好不热闹。
月牙儿想让余惊秋见了这景象开心起来,但她自己却难以开怀,哭倒在余惊秋怀里,直哭累了,睡了过去。
然而楼镜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却使得心里被一股无名火烧灼,她甚至都分不清这是怒是妒是怨,她想要冲过去将两人分开,却没有这样做,最终心里像被拧紧了一般的难过。
她缓步走过去,脸色平静如常,说道:“你很疼她。”这句话,还是泄露了一丝心绪。
余惊秋抬起头来看她,显得有些诧异,摸了摸月牙儿脑袋,“你不觉得她像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