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叶落归根,虽然大费周折,也比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葬在这里强。
她怅怅地放下青帷车幕,什么也没说,也未再朝车外看上一眼。
式乾殿里,斛律骁结束了与工部及白马寺的高僧讨论重修永宁寺及为陆衡之迁坟一事,乘马车往华林园里去。
等到了九华台,却不见了皇后身影,不禁沉眉,问那几个侍奉的宦官:“皇后呢?”
宦官战战兢兢地,大气也不敢出:“启禀陛下,皇后殿下已于半个时辰前随入宫觐见的嵇家叔侄出宫,往前齐的景陵去了。”
他一愕,旋即无名火起:“不是叫你们别叫她知道是嵇家求见么?怎么见到的?还随他去了景陵?!”
景陵虽有兵马驻守,到底住着齐朝乌泱泱一大片子人,若是有人心生歹意、伤害她可如何是好?!
既要往北邙去,车驾又必定要往北邙过,若她触景伤情,又想起那阴魂不散的陆衡之可怎么办。
嵇家那小子果真不安好心!
宦官唯唯诺诺的,解释了一大堆在斛律骁听来是废话的话,他烦躁地,阴沉着脸吐出两个字:“备马。”
他未带多少人马,只留了命令给十九率部跟上、自己带了几名亲卫便去了。马蹄荡起的烟尘如箭,一路劈擘夏风往北邙去。此刻北邙山下,谢窈的车驾才刚刚抵达景陵之前。
皇后下榻自是件稀罕事,驻守景陵的陵邑长已然得了消息、带领人马等候在陵园之外。谢窈在春芜与青霜的搀扶之下下了车,见跪着的并没有齐室之人,不禁问:“裴太后与河间王呢?怎么不见?”
她仍是以前朝的称呼称之。陵邑长却答:“罪臣庶人,无诏不得相见。”
“那你带我去见她。”谢窈道。
陵邑长不敢违命,恭敬又亲自地迎了她进入齐室如今居住的陵殿。裴氏、河间王一干人早已跪候在殿外了,见她过来,俱都下拜:“草民拜见皇后殿下。”
谢窈一眼便瞧见跪在最前列的太后裴氏,见她身着灰色的粗布尼衣,头戴僧帽,本是花信年华脸上却灰暗破败地有如一团皱纸,霎时眼眶一热,上前扶起了她:“太后。”
裴满愿摇头:“宗庙倾覆,齐室已亡,我早已不是什么太后了。皇后殿下,也莫要折辱妾身。”
谢窈仍扶着她,眼中真诚:“可在我心里,太后始终是太后,当年太后对我的善意与情谊,我也从来没有忘记。”
眼前的女子眼波澄澈,毫无杂质,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裴氏一愣,旋即红了两个眼眶,紧紧回握住了她手。
随裴满愿入了殿,谢窈见她如今住的地方陋室空堂、潮湿阴冷,陵殿因年久失修竟然还在漏着昨日宿雨所积下的雨水,脸色便愈来愈难看。问裴氏:“太后想回家么?我可让你回到裴家,与家人团聚。”
裴满愿感激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多谢皇后殿下好意,可还是算了吧。裴家因我而衰颓,即便陛下大发慈悲放我回去,我也是没脸回去的。”
她父母已经去世,如今裴家最亲之人,也就只有叔父裴献。其中,祖父与堂弟又因她和斛律骁对禁军的争夺中去世,以至裴家隐退,渐渐式微,她自觉愧对叔父,即虽裴献曾向斛律骁上书请求太后归家,也无颜回去。
谢窈欲要再劝,殿外又跑来个小宦官禀报陛下已至。跟随在后的嵇邵下意识朝皇后看去,她脸色冷冷,只抛下一句“知道了”。
当着诸人之面,她到底还是给了丈夫几分面子,斛律骁进入殿来,先将行礼的妻子扶起,尔后才命众人平身。
他不动声色地将妻子拉到自己身边,含笑问:“这是怎么了?皇后来见故人,也不和我说一声。”
又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河间王及裴太后如今的境况,见殿中破败,也是不满。裴氏是自愿来这儿守陵的,他只命人看着他们,可没有命人苛待她们。定是底下这些捧高踩低的玩意儿,见裴氏大势已去,随意敷衍。而以裴氏的倔强,也必然不肯向自己上疏。
“既然这儿没法住人,你就回家住去吧。这座陵寝本也快修缮了,届时,若你还想回这里,也不是不可以。”斛律骁道。
“不必了。”裴氏态度冷淡,“我一社稷之罪人,只想长长久久地在这里陪伴亡夫,就不牢陛下费心了。”
斛律骁却看着她笑:“你若真想陪伴景珩,也不该是这里。”
“太后或许还不知道吧。当年,景珩的尸首并未下葬,而是命我等以业火焚之,将其骨灰投入邙山与黄河,随水流飘向四海九州。”
“地宫里放着的,乃是一座空棺。太后若不信,可要我掘墓以验么?”
作者有话要说: 心态崩了,晚了一会儿……
青骓又被小徒弟阴了(☆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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