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姒小时候皮,母后也没少念叨过“家法伺候”。可齐岳遭受的,明显不是和风细雨般的笑骂。
闻言,她吃了一惊:“被齐家发现了?”
江州司来去匆忙,一路飞过来的,她没落地,从屋檐跳到槐树,在宣府主屋院里那棵老槐树枝桠坐下,靠着树干,面色不善地道:“嗯。”
谢重姒还是挺担心那不着调的少爷的——一看就是有点小聪明,但是没吃过苦没吃过亏,被人卖了可能还在帮人数钱。
她黛眉轻蹙,问道:“家里怎么他了?严重吗?”
江州司:“挨了顿鞭子,伤得不轻,皮开肉绽的。现在还在祠堂跪着,得跪个几天。我看他细皮嫩肉得很,这一遭下来,估计得丢半条命。”
这段时日,江州司应当都是在齐家蹲守听墙角的,谢重姒便追问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现的?师姐你知道多少说多少。”
“我想想。”江州司打完手势,随手把玩一把小巧锋利的袖里刀,双眸微眯,并指一弹,薄刃射过一片飘落而下的槐叶,钉入十丈开外的墙上。
白墙之上立的数只冬雀,惊得振翅而飞。
江州司这才继续道:“我说我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准确完善。齐家最近在南郊新得了几片地,要做别庄还是庭院——反正就是会住人的。有个小姐……不记得是哪一房了,兄长还是父亲负责建地交涉,她过去玩儿,到处乱逛时,碰巧看到新立的墓碑,看到姓‘齐’,回去和家里多说了一嘴,暴露了。”
谢重姒:“……”
她就说这少爷大大咧咧的,早晚惹出事来。
不过……
谢重姒奇道:“他立碑立的很谨慎,写的是‘齐’氏和‘林’氏,没带大名。这也能被揪出来?等等,是三房吗?负责建地交涉的那家,是三房吗?”
隐约记得齐岳提过,三房结交了些不大体面的江湖朋友。
江州司无语回望:“……给你把事情捋清楚就不错了啊,你觉得你师姐像是记性那么好的?”
谢重姒“啊”了声,十分娴熟地给江州司顺毛拍马屁:“哎也是,齐家那些大小偏房,乱七八糟几百口人,我到现在都还没把他们分派搞清楚。要是我的话,都不一定能弄清来龙去脉呢,师姐奔波辛苦。哦对,齐竫什么反应——就是齐岳他爹。”
“没什么反应吧,提着鸟笼子在旁边凑热闹,只说了句‘不成器的臭小子’,也看不出来多少恨铁不成钢。”江州司回忆着道,“倒是他大伯挺凶的,甩了他一巴掌,说回去严加管教。”
谢重姒沉吟着道:“唔,这两位有意思。”
“怎么?”
“师姐,你没发现,齐家四房这二老,也是想把幼妹好好安葬吗?否则不至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齐岳胡闹。”谢重姒边想边道,“齐章没准暗地里,还在给他打掩护。”
鬼谷教的是纵横捭阖、诡计阳谋,真要论家族明争暗斗,江州司也能手到擒来,她想了想,顺口道:“这么说,妹子被杀,四房本来就是心里有怨的呗?怨恨对象是三房?那三房这算干什么,示威提醒吗?明面没撕破脸,暗地里却有龌龊纷争了是吧?”
谢重姒仰起头,碎发从她脸颊垂落,衬得肌肤细白如瓷,她和江州司对视,然后点点头:“我猜是这样的。齐章和齐竫的做法,算是顾全最后颜面,粉饰太平。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大家子还会这么继续过下去,各房忙各房的事儿,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州司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还有意外吗?”
“有。”谢重姒语气平静却笃定,“宣珏。”
宣珏比江州司更晚几个时辰得知这个消息,他停下抚琴的手指,淡淡地问道:“如何?”
“伤得不重。”白棠立在廊下回他,“但估计得养一段时日。”
宣珏“嗯”了声,像是在思忖什么,然后才道:“明儿去看看他。备一份礼吧。”
白棠应是,正准备离开,却又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