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珏只是一掀眼皮,淡道:“前朝余孽?长平侯,你这称号,未记错的话,不也是前朝太|祖御赐加封,绵延百年至今的吗?”
“这不一样。”展佩俯身长拜,“您明知杀她,氏族怨念渐小,不至于起兵。就算有龌龊,也能缓和打压下去。”
宣珏任由他跪了半时辰,才不咸不淡地道:“又不是没别的法子。”
展佩:“这是最简便的法子!”
宣珏轻轻笑了声:“够了。侯爷,你当朕为何还苦撑着——就是为了江山社稷,百民黎庶。放心,会把霍乱平定,氏族削弱,南北患灾赈济的。唔,还有东燕。”
提起东燕新皇,宣珏眼中冷了几分:“时轻照穷凶极恶,得打得他服,才几年不敢进犯。”
宣珏眉眼染上倦怠:“忙完这些,这天下,我懒得管了。”
展佩大骇,察觉到他话中深意,欲言又止,就又听到宣珏本就轻的声音,更压低了几分:“小点儿声,她在睡。”
谢重姒早就醒了。后面的话其实没太听清,也没听入耳。
她满脑子都是展佩最开始那些控诉——
颠倒不仁、霍乱超纲。
罪应当诛。
何止这些。
她想,还有不孝不悌不友。
她躺在软塌上,死死攥紧身上锦被,又开始发冷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了过来,似是见她还在睡,探了探她颈间温度,嘱咐宫人再添盆火炉来,温柔地拂开她额角碎发。犹豫片刻,还是俯下身,在她眉心落了个一触即分的吻,蜻蜓点水般缱绻缠绵。
谢重姒没心情管他,满脑子都是自言自语:
不仁、不义、不礼、不孝。
她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不能再念了。
……不能想,不能再想了。
快四年后的秋祭广后宫内,谢重姒也喃喃地道:“不能再想了。”
想这些劳心费神,一不留神又得伤身,她向来是能不想就不想。
反正眼下好玩有趣的事儿这么多,她何必想那些折磨事,给寒毒喂养料呢?
不过……
那日竟然是展佩。
怪不得宣珏敢把这条漏网之鱼放进来,合着是试探,再加上觉得,这位世子爷绝对不会喜欢她。
谢重姒没好气地笑了声,翌日,趁着祭祀开始前,吩咐叶竹去置办了原玉和雕刻的工刀。
叶竹问道:“殿下,什么颜色的玉呀?”
“红玉,青玉,墨玉,白玉,绿玉各来几块。”谢重姒道,“到时候再看什么合适。”
叶竹应是,忽然瞧见了什么,疑道:“殿下,你耳上的坠子,是不是新得的?以前没见你戴过。”
谢重姒摸了摸耳坠,“嗯”道:“是呀。”
叶竹惊了,以为是谢重姒自己挑拣买来的,欣慰她终于知道收拾自个儿了,开始天花乱坠地吹捧。
谢重姒:“……”
她无奈地笑笑,然后说道:“别人送的啦。”
叶竹:“???”
谢重姒低下头,纵容般叹了口气:“一个很好很好,但是心思内向得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