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在探他口风?
“站住。你!”顾九冰被他搞得一愣,没反应过来是在诈自己,但仍旧气笑了,“可以啊,真是可以。本相为官二十载,从未见过后生如此胆大妄为。”
被摆一道,是他大意了。
宣珏当他话是耳旁风,顾九冰却忽然冷冷开口:“你铺设一堆废话,只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吧?娶你们那尊贵嫡公主为燕国皇后之事。本相可以如实告知,确是信口捏造——”
见宣珏头也不回,顾九冰眉头一皱。
猜错了?
但顾九冰也没想出第二种可能,索性肆意攻心,反正能戳中是赚,戳不中也无妨,讥笑道:“调虎离山把我引来此处,只是为了问清这等无关紧要之事?年轻人,你这心思也过于昭然若揭了吧?”
宣珏似是对他的“以己度人”无奈至极,叹了口气,停住脚步,没回头,但侧首而道:“顾相,我大齐臣民皇室,不是贵国君主用以排除异己的棋子,您二位龙虎相斗,筹谋计划,还请都在贵国掀风作浪。齐国地儿小,容不下您两尊大佛,折腾不起。”
顾九冰心道:还真猜错了?这小子只是不能忍他在利用齐国?
但他同样不甘心被坑骗一遭,嗤了一声:“年轻人。”
又道:“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利用。能被利用,才有价值。用以捭阖,用以筹谋,用以策划,用以虚情假意地情深不寿。你是哪种?”
宣珏哪种都不是。
同样布局筹谋,他和顾九冰这种人截然不同,语气温和地回道:“相爷,若是只存在‘利用’,那这一生,也太过可悲了。”
顾九冰很久都没说话,直到宣珏快走到林边,才嗤笑道:“宣珏,我在东燕听过你做的好事,秦家真是时运不齐啊,碰上你这种煞星。就是不知,漓江纷争里的种种痕迹,哪些是真的出格之举,哪些是假状的意外呢?你敢说,你未曾利用过他人情感,未曾假意骗取,未曾肆意践踏,一辈子都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吗?”
底线这种东西,其实很难说明道白,划出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凡尘多少人模棱两可,宣珏却对此规整清晰,顾九冰即便再会攻心数倍,也不能乱他灵台。
但好死不死,漓江之行他利用过尔玉慌乱。
宣珏脚步一顿。
顾九冰又道:“既然问心有愧,那你与我何异?都不过是天地棋盘,人为棋子,若是需要时,以自身为棋诱敌深入也不在话下。咱俩有何不同呢?”
敢在皇宫安插人手,明目张胆引外节独谈,顾九冰以己度人惯了,才不信这种人没有不臣之心。
干脆拿最近的风云说事,试探试探宣珏是否暗动手脚。
宣珏眸色微暗,道:“晚辈受教,不敢当。有所为有所不为,顾……”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桃红身影,猛然顿住。
谢重姒指捏团扇,裙摆叠艳,用团扇挑开密林的丛木枝桠,朝他走来。
像是询问他为何许久不归,笑着问道:“怎么在这?你在和谁说话?”
宣珏只犹豫一瞬,就飞快轻握住她手腕,想要带她离开此处。
但还是慢了一步,顾九冰凉凉的魔音追魂夺命般袭来:“虚念而已,想要什么,抢来就是,何苦困顿自身。到底还是年轻人,成不了大事的心软。”
顾九冰语意不在谢重姒,却歪打正着踩到了宣珏逆鳞。
字字诛心,如万丈森木牢笼耸立,将他围困其间——
心魔叠嶂,坚不可破。
宣珏侧身回视顾九冰,语气朗润到不像威胁:“顾大人,据说燕国风俗里,客死他乡者魂魄飘零不定,无法再踏足故土一步。除非有人以血招魂。您觉得,以您不留底线的为人处事,会有人愿以自身性命,换您魂灵归乡么?”
顾九冰被他陡然爆发的杀机震得愣了,心道,方才打嘴仗这么久,也没见他动怒,这是……
他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谢重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