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碗碗的凉药喝下去,到了月末时,顾锦棠月事腹痛的毛病自然又加重一些,痛得她午间吐上一回方能用些加了糖的白粥下肚。
当天夜里,宋霆越自陈嬷嬷那处得了顾锦棠来月事的消息,只得歇了去她院里的心思,一心都扑在朝政之上,并未踏足后院。
熬过月事的前两日,顾锦棠腹痛的症状好了大半,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和精气神儿。
因今日是三月初一殿试的日子,无甚么事可做的顾锦棠不免想起准备了科举考试许久的顾清远来。
顾清远三年前就已中举,却在会试中失利,是以这三年来愈加发奋,硬生生地将婚事拖到了去岁的秋闱后举行,所幸苍天不负有心人,顾清远这回通过了二月的会试,终是得以参加只有排名而无落榜之说的殿试。
自她被送至王府又被宋霆越污了青白后,她便不再视顾家众人为她在此间的亲人,她已经为顾府献出自己的清白和尊严,属实是不再亏欠顾府什么,往后顾府的荣光与衰败甚至是存亡,都与她顾锦棠再无半分干系。
然而顾清远这位兄长从前待她多少都是有几分真心在里头的,却不知顾老夫人和顾勉的这番做派,兄长他又是否知道呢?
倘若他尚还未知晓,是否会在知道真相后替她感到不平,去同祖母和阿耶理论呢?
顾锦棠如是想着,黛眉不免微微蹙起,绿醅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提议等她出了小日子便去院外的草坪上放纸鸢。
细细算起来,来到南安王府的这一个多月里,顾锦棠还未踏出过这座院落一步,其实她也早憋得不行,总不能在逃脱这座牢笼前就先将自己憋闷坏了。
故而在经过一番思量后,回答她道:“只在这院子附近即可,千万不可走远。”
绿醅笑盈盈地道:“我素日里只在这院子周围走走看看,还未曾离远过。”
片刻后,思量再三的顾锦棠微微颔首,算是应下此事了。
待殿试结束后,顾清远前脚刚出了宫门,便有几个顾府的小厮神情激动地一股脑围上前来,争先恐后地询问他得了第几名。
顾清远面色平静地回答道:“第九。”
一众小厮得了他的这句话,便有人先行策马回去将消息告知等候多时的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听后自是喜不自胜,尚了那小厮一吊钱,而后又笑盈盈地命人将消息送去各房,叫他们晚上一起用晚膳沾沾喜气。
此番顾清远虽未能夺得一甲,却也位列二甲,与一甲并称传胪。
顾家虽是绵延百年的簪缨世家,然能在弱冠之年就能得到进士出身的,至今也不过他与他的祖父二人。
是以顾清远此番中了进士,顾老夫人和顾勉自然高兴非常,余下两房心中究竟作何想却不得而知了。
魏嘉已经显怀,顾清远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将人让到座位上,随后往她身侧坐下,顾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顾勉则是只带着浅浅的笑意,叔叔婶婶们瞧上去也是和颜悦色的,似乎也是在替他高兴。
因顾老夫人特意在正堂大厅设宴庆贺顾清远被朝廷赐了进士出身,就连顾锦婳都从平阳王府赶了过来,独不见顾锦棠。
“三妹妹的身子还未大好吗?算算日子也快两个月了,阿耶预备何时去庄上接三妹妹回来府上?”
此言一出,顾勉和顾老夫人倒是面不改色,已经知晓内情的二太太李氏跟看傻子似的看了顾清远一眼,却并未多言,只等着看顾老夫人如何继续糊弄他。
顾勉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将一块烧鸭放进碗里,“大夫说三娘的身子虽好的差不多,还得巩固些时日才好,等入了夏再做计较也不迟的。”
“既然三妹妹还不能回来,我们过去瞧瞧她总是无碍的。这几个月来儿子日日温书,甚感疲累,正好趁着探望三妹妹的机会去庄子上散散心,岂非一举两得之事,却不知她是在何处的庄子上养病?”
东乡侯府在洛阳城外统共只有四五座田庄,只要知晓了顾锦棠在哪一座,寻过去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我已说过,三娘需要静养。”顾勉突然发怒,面色一沉狠狠瞪着顾清远道:“在三娘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过去扰了她的清净。”
顾清远见他反应这般大,心中的疑惑更深,还欲开口说些什么,魏嘉及时拍拍他的手臂,随后做出一副似要孕吐的模样。
身侧的妻子难受,顾清远这才暂且将此事搁下,轻抚她的后背关切问她:“可是胃里又不舒坦了?”
一大家子人各怀心事地用完晚膳,顾老夫人推说吃得多了些要去园子里散步消食,顾锦婳因先前的事失了顾老夫人的欢心,又自视是广平郡王的侧妃,便歇了热脸去贴人冷脸的心思,与李氏回屋说体己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