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希望自己的王妃母家过于强势和谈恋权位,像邢国公府这样不上不下又懂得水满则亏这个道理的簪缨世家就很适合结亲。
宋霆越看着赵嘉禾的那张脸,脑海里不免就浮现出赵子桓的那张脸,想起他曾不止一次两次地出现在顾锦棠的身侧,握着茶盏的那只手就不自觉地加重了些力道,好半晌也不曾再张口喝过一口茶。
身侧的宋芙欢察觉出他的异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入眼的便是赵嘉禾那张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脸。
赵嘉禾也长了一双很是看的桃花眼,容色亦不在顾锦棠之下,唯独眸子里少了几分顾锦棠特有的那种清冷柔美感,反倒是具有几分攻击性。
“皇兄可是瞧上这位赵家的二娘了?”宋芙欢掩着唇笑问他道。
宋霆越将手中的茶盏置于桌上,没应她的话。
见他久久不曾答话,宋芙欢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跟着敛了敛面上的笑意,随后又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赵嘉禾身上。
“早就听闻赵家二娘精于茶艺,不知今日摄政王与本公主是否能有这个口福喝上一杯赵二娘亲手点的茶呢?”
赵嘉禾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公主点名,此时心中不免又惊又喜,忙起身出列朝宋霆越和宋芙欢屈膝行了个万福礼,回答的得体大方:“公主殿下谬赞,臣女于茶艺方面不过略懂一二,此番怕是要在众人面前献丑了。”
“赵二娘太过谦逊了。”宋芙欢朝她莞尔一笑,接着命人去取点茶需要用到的一应物件。
一切准备妥当后,赵嘉禾将泉水倒入釜中置于红泥炉上煮着,众人皆将目光落在赵嘉禾的身上,看着她如何将那茶饼变为茶末,又是如何使用茶筅和按时按量注入沸水点泡出一盏好茶的。
茶只这一盏,赵嘉禾执起那盏茶,却不知应该先呈给谁喝,宋芙欢看出她此时的难处,忙笑着指点她道:“先呈给皇兄喝吧,本公主等着你的第二盏茶就是了。”
赵嘉禾恭敬道声是,将那盏茶双手奉到宋霆越跟前,宋霆越垂眸看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想着的却是顾锦棠那双惯是会对着他假意示弱的清亮眼眸,凝神片刻后方抬手将那盏茶接了过来,漫不经心地喝上两口后敷衍似的夸了好茶二字。
仅仅只是这两个字就使得赵嘉禾越发志得意满起来,不多时就制作出了第二碗茶汤呈给宋芙欢喝。
宋芙欢觉得她点的茶与寻常人点的比起来的确还算不错,可与名家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是以就很是克制地赞了她两句,又赏了她一些小物件作为奖赏。
茶会结束后,宋芙欢以向她讨教茶艺方面的事单独将赵嘉禾留下,宋霆越坐在她的身侧,知道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不其然,宋芙欢才问了赵嘉禾没两句就又寻了个由头先退了出去,只将宋霆越和赵嘉禾二人留在垂花厅里。
赵嘉禾看着宋霆越那张五官硬朗的脸,不免心花怒放起来,纵然宋霆越年长她整整一轮,然而以他的权势和相貌,这十二岁的年龄差距自然就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倘若她能成为摄政王妃,将来这整座洛京城里,她赵嘉禾就是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上一个不字。
“你家兄长可定亲了不曾?今日缘何不来?”宋霆越对她无甚兴趣,只能找点他想要从她身上打探到的消息来问上一问。
赵嘉禾不认为自己能骗得过他,况且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便将事情如实相告,也好在他面前多博些好感。
“家中祖母曾为兄长物色过不下三位世家贵女,却都被兄长拒绝了。至于今日不来的原因,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偶感风寒,身上还未好全所致。”
这第二个问题她是真的不知道,只能半真半假地答了,她的大堂兄前些日子病了一场是真,至于是何病、又是怎么来的,那便真的不好说了。
隐约间听堂兄屋里的丫鬟说起过,堂兄在两个月去过东乡侯府一趟,回到府上后就有些不大正常了,整日里闷闷不乐不说,还半夜不睡觉地在院子里喝酒、烧东西,不久之后堂兄就大病了一场,卧病在床期间似乎还曾吐过血,也不知这些消息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又或者说是下人们以讹传讹。
他竟一直对她贼心不死,不肯另娶她人;甚至在知晓她“离世”后病了一场?宋霆越右手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面,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是愤怒、不屑、鄙夷……亦或是蔑视。
宋霆越就那般喜怒不辨的坐着,也瞧不出是个什么情绪,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静,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起来,令赵嘉禾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时不时喝上一口茶来缓解尴尬。
“王爷与家兄是旧相识吗?”终是赵嘉禾先坐不住了,开始没话找话同他攀谈起来。
宋霆越控制好情绪,面不改色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邢国公府乃京中簪缨勋贵,本王又岂会不识你那位文采斐然的兄长。只是数月前听闻他曾起过求娶一侯府娘子的心思,这事怎的就没了下文?”
大房的私密事,赵嘉禾作为二房的女儿,自然是不知晓的,只在去岁听到过关于大房的一些风吹草动:先是赵子桓在顾老夫人的院子里跪了整整一夜,消停一段时间后又不知怎的突然跟家里闹得很僵,不肯好好吃饭睡觉,到最后竟是连学堂也不曾去。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如今听宋霆越如此说,不免有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之感。
原来大堂兄那时竟是因为祖母不同意他迎娶自己的心上人才同祖母和大伯、大伯母闹得那样僵。
他既知道大堂兄这样的私密事,想来私下里与堂兄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赵嘉禾如是思量一番,面上恰到好处的带了几分疑惑之色,压低声音:“这件事臣女倒是未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许是王爷您误会了,又或者兄长与那女子终究有缘无分。王爷既与兄长相识,问他才是最妥当的。”
见她不肯说实话,宋霆越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随意寻了个借口离开此间,“赵二娘所言甚是,本王待会儿还有事要去办,这便先行一步。”
赵嘉禾闻言朝人莞尔一笑,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子目送他离去,声音清脆:“臣女恭送摄政王。”
这边宋霆越前脚刚走,不多时宋芙欢那处就得了消息,匆匆赶回垂花厅里,只有赵嘉禾一人执着一盏茶坐在窗边欣赏外头的萧瑟湖景。
二人稍稍寒暄几句后,赵嘉禾也告辞离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