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他将陆机传至太极宫,谈及燃灯教的事,陆机道出自己的看法,定是背后有人支持,这其中恐怕不乏立于朝堂之上的,目的无非是在必要时蛊惑人心、搜刮教众钱财。
宋霆越不置可否,转而说起旁的事。
话毕,宋霆越令他退下,陆机行礼告辞,转身前深深看他脖颈处的抓痕一眼,正巧被他警觉的目光捕捉到,目光相碰时,陆机玩笑似的道了句:“夏夜蚊虫多,王爷约莫是挠痒的时候重了力道?不若试试熏些艾叶驱赶。”
宋霆越被他说得恼恨,眸光越发凌厉,就差没喊人将他叉出去打板子。陆机瞧后不敢再多言,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且说康婆子自被陈嬷嬷拨到此处,每每去屋里收碗碟,见顾锦棠都没怎么动那些饭食,心里便有些打鼓,借着光线仔细打量着她,只觉得她整个人纤瘦极了,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哪里像是能禁得住王爷掐的。
是以次日陈嬷嬷来送汤药时,康婆子便特意同她说起顾锦棠用膳情况,称陈嬷嬷在时她用的早膳还算是多的,午膳和晚膳根本都不用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挨得住的。
陈嬷嬷闻听此言,脑海里头一个闪出的念头便是她要将自己慢慢耗死……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她那般在意她那贴身丫鬟,又岂会不知只要她一死,那小丫鬟必定是活不成的。
这顾娘子莫不是患了什么疾症?陈嬷嬷在心里细细揣摩一番,得出此结论,连忙叫人去请李大夫过来。
上回李大夫来瞧顾锦棠脖颈上的外伤时就觉得她的情绪有些不稳,然而那日夜里王爷只沉着脸叫他查看顾娘子的那处外伤,他也不好多言,故而并未替她诊脉,也不曾有机会问旁的。
是以这回李大夫替她诊过脉后,对着她平声发问:“顾娘子近来可否觉得饮食不佳、夜里难眠?”
顾锦棠就那般静静坐着,良久不曾开口答话,一旁的康婆子见状,心急火燎地替她答了这话。
“顾娘子夜里睡得如何暂且不论,这饮食不佳这条的的确确是有的,您是没见着她每日只用那么点子东西……”
李大夫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细观她此时的面色,隐有几分睡眠不佳的疲乏感,心里便已有了数。
“顾娘子近来是否时常感到情志难舒?”
彼时康婆子站在边上听着,不禁觉得他这话问的着实似乎有些多余,顾娘子现下这副情绪低落的模样,就差没把不悦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出那康婆子心中所料,顾锦棠仍然没有答话,跟个木头人似的坐在那里,美则美矣,奈何美目里没有半分的生气。
其实顾锦棠答与不答都不甚要紧,李大夫心里已对她的病症有了解,是以便将陈嬷嬷叫到跟前,压低声音询问她王爷是否打算令顾娘子有孕。
陈嬷嬷几乎是想也不想连连点头,李大夫心里有了数,这才提笔开药方,不过寥寥三四味药,只以柴胡为主,量也严格控制。
待开好药方后,李大夫叹了口气道:“顾娘子这是得了郁证,光喝这药是不够的,还需得在疏导情志上下些功夫,若长此以往地将人这样关着,只怕病症会愈发严重。”
陈嬷嬷听后眉头微蹙,颇有几分惴惴不安的问:“那,可会伤及性命?”
李大夫摇头,认真道:“这病本身虽是不会要人命的,却可令患病之人做出自伤、寻死的举动来,嬷嬷还是需得及时如实向王爷禀明才好。”
不料今日宋霆越回来的晚了些,陈嬷嬷在他院里候到戌时才将人盼回来,宋霆越见她面色有异,几乎一瞬间就联想到顾锦棠,蹙眉问:“她又如何了?”
“顾娘子近来越发食欲不振,夜里也难以睡得安稳,面上又总是一副阴郁之色,老奴恐顾娘子身体有恙,是以今日便叫李大夫过去替顾娘子看诊,李大夫看过后道是顾娘子得了郁证。”
陈嬷嬷那厢轻声说着,又微微抬眼观察宋霆越的神情,见他表情无甚变化,才又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此证虽无伤人性命的病症,却能令人身子受损、心绪不宁,长此以往下去,怕是还会产生自伤和轻生的念头。”
自伤、轻生?她最宝贝的丫鬟和王家人的性命还捏在他手里,何况他也答应她不会再逼她太紧,她又岂会去做那样的傻事。
横竖那病症本身并不致死。
宋霆越剑眉微蹙,沉着脸冷冷吩咐身侧的人道:“再拨两个人过去,几个大活人盯着,还怕她寻死不成。”
本以为自己可以全然不在乎她的心情如何,然而说这些话时还是令他生出几分心烦意乱来,“将原先贴身侍奉她的丫鬟梳洗一番送过去,日后伺候顾娘子用膳和安寝的事就由她来做。”
王爷嘴上虽硬,可心里到底还是顾念着她的,将来她若能平安诞下王爷子嗣,只要王爷心一软,还有的是福气等着她呢。
陈嬷嬷只得暗暗感叹一句,朝人恭敬道声是,转身往伙房的方向走去。
顾娘子那厢对绿醅那丫头着实挂念的紧,往后的日子有绿醅在她身侧陪着她,多少能令她开怀一些吧。
绿醅才刚结束了一天的辛苦劳动,正欲洗漱安歇,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绿醅上前打开了门,陈嬷嬷那张熟悉而又神情严肃的圆脸便映入了眼帘。
“嬷嬷深夜造访,可是顾娘子她出了什么事吗?”绿醅几乎是下意识的担心顾锦棠,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担忧和急切。
陈嬷嬷见她眼神殷切,便好心与她多费了两句唇舌,省得她待会子被带去沐浴更衣的时候胡思乱想,自个儿吓自个儿。
“顾娘子无碍,是王爷格外开恩,允你回去顾娘子身边当差。你先跟着她们去沐浴更衣,待会就虽老身一道去顾娘子屋里吧。”
绿醅闻听此言,自是喜出望外,难掩激动地虽陈嬷嬷身后的两个侍女沐浴更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