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收回视线,这个念头随即便被抛到脑后。他通过门禁,沿着长长的台阶往下走。夜风微凉,宁宴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走到最后两级台阶时,眩晕感再度袭来,随之而至的还有心堵胸闷。黑暗从视野的边缘快速侵蚀至中央,宁宴眼前阵阵发黑,路灯的白光模糊成一个晃动的光圈。身形摇晃间,宁宴只觉心脏被失重感包围。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一脚踏空,从台阶上跌落。他的感官在此时十分迟钝,没能觉出明显的痛感,只是越发头晕眼花,连面前的地砖都看不清。耳边传来杂乱脚步声,似乎还有虫在喊他的名字,声音格外熟悉。时钟的数字跳为晚上十点半,响起一声短促的半点报时。驾驶舱内,卡洛斯批过一份文件,不知多少次抬头,望向研究所的方向。思念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心脏,光靠两三天一次的直播全然无法纾解。卡洛斯添置了一架外形最为普通的飞行器,每天早早地停在研究所门口,亲眼目送宁宴上班,再折回军部;晚上又提前等在外面,待宁宴的飞行器消失在视线中,卡洛斯才离开。他并非不知道宁宴的新住所,但贸然拜访只会让雄虫更加反感。只有这一早一晚的时刻,卡洛斯藏身于飞行器中,才能短暂地看一看他。一连数日,宁宴离开研究所的时间越来越晚,现在更是接近十一点。卡洛斯逐渐看不进文件,目光在时钟和研究所大门之间来回移动。终于,时钟跳转至十一点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研究所门口。隔着一段距离,隔着沉沉夜色,卡洛斯看见宁宴抬眼往自己的方向投来视线。他做贼心虚,被那毫无特殊意味的一眼吓得一惊,还以为对方发觉了自己的窥探。随后才反应过来,宁宴的飞行器就停在自己身侧。卡洛斯将心放回胸腔,眸光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身形拾级而下。他甚至希望研究所门口的阶梯能够再长一些,让雄虫在视野中再多停留一刻。但不论他如何不舍,宁宴脚下的台阶已经走至尽头。突然间,卡洛斯发觉雄虫白了脸色,身形摇摇欲坠,从最后两级台阶中直直跌落。卡洛斯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在,象征着军雌帝国上将和第三军长官的身份。卡洛斯正想给宁宴再喂一颗糖,却敏锐地觉察到,隔着厚厚的衣物,雄虫瘦削的脊背忽地绷紧。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卡洛斯紧张地注视着那张苍白的脸。他看到宁宴长而密的睫毛颤抖一瞬,缓缓睁开,视线停留在自己胸口处。他无意识屏住呼吸,既害怕彼此视线相接,又含着一分隐秘的期待。但宁宴的眼睫轻轻一眨,便重新合上。身体复又放松下来,安静地不再动作。没能看到那双黑眸间的神色,卡洛斯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他等待许久,雄虫却维持着方才的姿势,软软地偎在他的臂弯间,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