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眼眶微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几滴血珠沿着方才握刀的右手缓缓流下,绘成蜿蜒血痕,衬着白皙的手背,显得格外刺目。被单上同样洇开小一片深红。刀锋刺破皮肉,但远远未伤及其下的软骨,依然能够自如活动。在刹那的剧痛过后,卡洛斯恢复了对虫翼的完全操控,他以为雄虫是被动静吓着了,急忙将它们往身后收拢些许。他抽了几张湿巾,托起宁宴的手为他拭去血迹,指缝间的缝隙也一一照顾到。“抱歉,不会伤着您的,别怕……”“我腿疼。”卡洛斯的话被雄虫小声的几个字音打断。他如临大敌,按下床头呼叫铃,急急地问:“哪里疼?膝盖还是小腿?”在来医院的路上,宁宴睡熟后,卡洛斯仔细地将他的腿摸了一圈,确认过没有伤着骨头,于是没有带他拍片。现在听他这样说,顿时慌张,生怕雄虫伤到了筋骨。宁宴跪坐在病床上,将手从他的掌间抽出来,往后挪了一点。后退的动作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推拒姿态,卡洛斯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亚雌护士敲门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军雌矮身半跪在床沿,巨大翅翼铺满半个房间的地面。雄虫蜷着腿,手边的被单被血染红。两虫似乎正在僵持着,此刻齐齐抬眸望过来,雄虫的眼圈儿还有点红。对上亚雌惊疑不定的视线,卡洛斯这才如梦初醒般将虫翼收回翅囊,同时站起身,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护士被吓了一跳,随即才觉出淡淡铁锈味之间还夹杂着隐隐的精神力压迫。他暗道幸好不是雄虫阁下的血,随后谨慎地开口,打破了房间内的沉默:“宁宴阁下,请问有什么需要?”宁宴一时没有回答,又回头对军雌道:“你出去。”“宁宁?”卡洛斯正担心他的腿,“让我看看情况。”宁宴重复:“你出去,不准看。”他的声音闷闷的,既像是生气了,又似乎透着委屈。卡洛斯捉摸不透,在对视间败下阵来:“……好,那我在外间等着。”军雌的身影消失在房间,护士这才快步上前,先观察一眼宁宴的表情。黑发雄虫垂着眼,显然心情不佳,眼周的微红平添几分脆弱气质。护士心疼不已,柔声问:“阁下,有哪里不舒服吗?”宁宴本就是为了转移话题,才胡乱说自己腿疼。实际上那点儿痛感,顶多是块乌青,还不至于喊医生,却没料到卡洛斯的动作这么快。他只得道:“腿疼。”“左腿还是右腿?哪个位置疼?”“右腿膝盖。”“可以把裤腿拉起来吗?”宁宴依言照做,将宽松的卫裤往上推。深灰色布料下露出的小腿线条纤细流畅,在纯白被单的映衬之下,显出莹润如玉的色泽。膝头却忽地出现一大片淤痕,边缘已经转为青紫色,夹杂着红,中间部分擦破了一点儿。这块痕迹出现在雄虫的腿上,格外突兀而狰狞。护士俯身观察片刻,却松一口气:“摔得重了,留下的淤青范围比较大,不过没有伤到筋骨,不严重。阁下觉得疼,是刚才压着了吗?接下来一段时间更要注意保护膝盖,不要磕着碰着。”刚才起身时,动作间确实压到了膝盖。宁宴点点头,护士接着道:“没有见血,可以直接涂淤青膏。两三周就能消散,也不用担心留疤。”将膏药拿来后,亚雌又叮嘱几句,便离开了。这么一番折腾,窗外天色已亮。护士刚走,宁宴的终端便弹出一个通讯请求。他看到屏幕上温斯特的头像,暗叫一声糟糕,磨蹭几秒才点击接受,还悄悄将对方发起的视频通讯切换为语音模式。通讯一接通,温斯特微愠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宁宴,你虫呢?我都起床了,你怎么还没个影?昨晚不是说好回来了吗,难不成熬通宵了?”宁宴的耳朵都要被震麻了,小声道:“我和你说完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但是忽然有点低血糖,现在在医院,已经睡过一觉了……你这么凶干嘛呀。”卡洛斯推门而入时,正听见他最后这句软乎乎的埋怨,不由得一怔。宁宴听到开门的动静,只是用余光瞥一眼来虫,又专心打通讯。听过他的解释,温斯特的音量显而易见地降下来,语气也软化不少:“怎么就低血糖,还进医院了?还难受吗?”“就是半天没吃饭,有点头晕,现在吃过饭还吊了两瓶水,已经没事了。”“让我看看?”温斯特语气怀疑。他话音刚落,光屏上立刻弹出一个提示框,请求将语音转为视频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