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架势让宁宴诡异地紧张起来。他一骨碌在病床上坐正,抬手用力揉一把双颊,临时抱佛脚似的,希望让自己看起来有气色一些;最后才想起什么,转头警告地瞪一眼卡洛斯,示意他不准靠近。做完这些,他才郑重地点下光屏正中央的“同意”按键。光屏上出现一只坐姿乖巧的黑发顺毛小雄虫。温斯特仔细打量一番:“嗯……看着是好多了。”他正在衣帽间里,说这话的时候停下原本的动作,靠近屏幕看了片刻,才转头继续挑选外套,口中继续说着:“昨晚你那小脸白得像纸一样,看来还是得有虫顾着你。这家医院环境也不错,干脆多住几天,让医生和护理师给你调理一下,补点气血。之前可没听说过你会犯低血糖。”宁宴立马摇头:“不要,我不喜欢医院。”温斯特本也只是建议,闻言道:“既然不喜欢,那更要注意身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忙得很,分不出精力监督你。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按你这迷糊的性子,快被烧熟了都没意识到自己发烧。”温斯特的温柔短暂地降临过,然而只维持了几句话便消失了:“除了医生,还能指望谁照顾你?那个靠不住的坏军雌吗?”宁宴:……宁宴的脸唰的热起来。虽然没有开扬声器,但他不确定一旁的卡洛斯能不能听见,自以为隐蔽地瞄了一眼。……正撞进军雌直勾勾的注视中。另一边,温斯特同样问:“你身边有虫吗?”宁宴两头顾不及,心中一紧,随即听他接上后半句话:“有护士在一边照顾着也好。”宁宴含糊道:“唔,对……”温斯特也无意多聊:“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得出门了。”视频通讯期间,温斯特那边的画面一直变来变去,从衣帽间转移到卧室,又从卧室转移到书房,这会儿他已经衣装整齐地站在玄关处。宁宴对他挥挥手:“好,你去忙吧,一路顺风~”温斯特点头,正要挂断通讯,忽而想到什么:“这周我有时间就回湘水湾,和你聊昨天说好的事。”宁宴应下,随后结束通讯。卡洛斯这次走进些,轻声问:“您要睡觉了吗?”半分钟前温斯特才这样叮嘱过。卡洛斯这么问,多半是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彻底。“不要。”虽然宁宴看卡洛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但这句话倒不是故意和他过不去了。先是被卡洛斯割翅膀的话气着,又和温斯特聊了几句,宁宴的困意所剩无几。他掀开被子,移动到床沿:“我要回家。”他在通讯中对温斯特说的并非托词。医院与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勾连,宁宴从小就不喜欢。卡洛斯上前想要扶他,却被侧身避开。“您伤着腿了,下地的时候要当心些。”在外面等待了十来分钟后,卡洛斯看上去冷静许多,至少眼中没有了方才的偏执,言行举止都进退有度。他神色未变,像是预料到自己会被躲开,顺势蹲下身,仰头望着雄虫。“只是一点乌青,没有受伤。”宁宴低头去蹬鞋。脚尖还在空中,他眼睁睁看着卡洛斯提起拖鞋,将它放远了些,正好是他够不到的距离。宁宴震惊了,想也不想一脚踢过去:“你干什么!”卡洛斯担心雄虫崴了脚踝,不敢让那一脚踢上来,于是轻轻握住他的小腿。宁宴的体质,他再清楚不过。平常不经意间磕碰一下,或是他稍稍没收着力,都会留下或轻或重的痕迹。而这次直接从两级台阶上摔下来,怎么可能只是一块乌青了事。“是不是还没擦药?”他的手往下移动些许,小心地握着宁宴的足踝,让他踩在自己腿上。军雌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宁宴噌的一下把腿缩回床上。他决定收回两分钟前评价卡洛斯有分寸的那句话。“卡洛斯,”他喊了一声军雌的名字,皱起眉一字一句道,“你这是在骚扰我。”卡洛斯的掌心空了,他的指尖下意识地在空气中虚虚地一拢,却没能再握住什么。这种落空感和雄虫的一句“骚扰”,瞬间让他吊起了心神。他急忙把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回床沿,随即后退一步,留出安全空间。“宁宁,我担心您忘了擦药,不是故意的。”曾经,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太多,也太亲密,以至于卡洛斯一时疏忽,潜意识还没有从之前的相处模式中走出来。宁宴这才重新钻出来,穿上拖鞋。站直后,他刻意忽略了右膝处隐隐的酸痛感,抬步往外走去。卡洛斯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