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军部,会逐渐成为贵族的一言堂。“但虫尽皆知,上将与元帅不合。尤其是念书那会儿,我们都不敢在上将面前提起‘哈雷尔’这个词。听起来有些夸张,红瞳红翅是哈雷尔家族嫡系军雌的标志,而上将讨厌红色。如今在星网上几乎搜不到他早年的照片,就是因为当时上将厌恶自己与元帅极其相似的相貌,从不参与合照。”凯度顿了顿才继续:“不过,我们的毕业照是整个年级的合影。这么多年来我换了几个终端,始终保留着这张照片。您想看一看吗?”虽然是疑问句,凯度已经打开终端,熟练地滑到相册底部片:“我传给您吧。”宁宴将带着终端的手腕递过去,“滴”一声提醒,屏幕上弹出一张大合照。距离拍摄已经过去近十年。在此期间,照片上的虫,有的晋为各军将领,有的仍在基层部队奋战、日日计算自己的贡献点;有的因精神海状况不佳而退役,有的已然成为星际战场上的一缕亡魂。不论此刻身处何种境地,照片上的军雌们都定格在最为风华正茂的年纪。无数陌生面孔中,宁宴一眼就捕捉到那双熟悉的红瞳。合照中的卡洛斯,相貌与现在并无太大差别。比起身侧青涩稚嫩、对着镜头微笑的的同级,他面色淡淡,神情间表现出与超脱于年龄的沉稳。只不过,眉目间是无虫能直撄其锋的锐气,而非宁宴所熟悉的、经无数鲜血淬炼过后的不露锋芒模样。如果不是从凯度口中听闻,宁宴不会相信,二十岁的卡洛斯,出于对亲身雌父的反叛,居然连带着厌弃自己瞳孔和翅膀的颜色。这种想法听起来幼稚得惹虫发笑,却让宁宴心中泛起一阵酸涩。和卡洛斯麾下的军雌们一样,在潜意识中,宁宴认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因而,当他对感情的理解出现误差时,宁宴忽略了,或许卡洛斯也有不懂的东西。照片非常清晰,放大数倍后,连头发丝都纤毫毕现。宁宴伸指轻轻一戳屏幕,指腹正按在图中卡洛斯的脸上。凯度观察着雄虫眉眼间的神色,没有出声打断对方的思绪,片刻后才问:“阁下,那我先回军部了?”宁宴收起终端:“嗯,好。”次日,接近午餐时间,宁宴做完一组实验,拿着废弃芯片和数据表往外走。一名研究员正从门外走过来:“宁宴阁下,上将在外面。”这些天,卡洛斯每日按时等着宁宴,研究员们的态度从最开始的冷眼相待,渐转和缓,还主动替卡洛斯传话。宁宴应一声,却没有往外走,而是拿了一份空白实验报告,随便找个空位坐下来,一笔一划地填表。余光发觉玻璃门外的军雌挪动角度,站到了一个能够看见自己的位置,宁宴笔尖一顿,随后坏心眼地将写字速度又放慢了些。拖拖拉拉填完一份报告,他才站起身。见他出门,卡洛斯立刻迎上来,轻声问:“宁宁,忙完了吗?”其实上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宁宴不紧不慢地道:“还有一部分账目明细没算。”“算账?”闻言,卡洛斯皱起眉,“埃德加管的事,怎么推给您来做?”正巧走廊上没有其他虫,宁宴道:“不是星币的账,是信息素。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埃德加组长百口莫辩,还是一开始就避嫌来得好。”卡洛斯作为负责虫,自然知道精神力部门的项目向军部申报过信息素份额。他一颔首:“好,那您先去忙……”话没说完,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浮上心头。卡洛斯骤然止住话音,萌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天雄虫后颈的抑制贴,不会和项目有关吧?这个可能让卡洛斯的内心顿时掀起波澜。他想要开口询问,可思及从前每每聊到抑制贴的话题,都会惹得雄虫生气,又不敢轻举妄动。宁宴见他不开口,便道:“我进去了。”“等等!”卡洛斯终归是按捺不住,立刻伸手揽住宁宴的肩,在触及他责怪的视线后又被烫着似的松开,“抱歉,是我心急了。”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精神力部门的信息素份额够用吗?”宁宴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现在够用了。”“‘现在’?”卡洛斯自然没有错过他在表述上的细节,心中一动,“是您做了什么吗?”宁宴好整以暇道:“不只是我,还有波昂。”答案呼之欲出,卡洛斯终于问出口:“所以,您是因为这个,才贴了抑制贴?”“是啊。”话音刚落,卡洛斯的眸光蓦地灼热起来。宁宴预判了他的动作,反应极快地往后一闪,避开了对方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