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其实依然没有学会,但他故作镇定地一点头。卡洛斯视线的着落点又移回他的脸上,一双红瞳间的神色不自觉染上几分侵略性。在这样的目光下,宁宴恍然生出一种错觉,军雌像是丛林间一头眈眈而视的野兽。宁宴大可以开口,让对方收一收露骨的眼神,但他却像是不甘示弱似的,同样一瞬不瞬地回望着卡洛斯。眸光纠缠之间,静谧如同水波一般在狭小的休息室扩散开来。宁宴不合时宜地出了神。他想起昨天看到的那张合照。照片依然保存在相册中。和凯度告别后,宁宴没再点开它,但仅凭短暂的观察,足以让他记住二十岁的卡洛斯的模样。看照片时,宁宴感觉卡洛斯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但此刻近距离面对着本虫,他突然发现许多细微的差别。瞳色深了一度,五官的轮廓更为深邃,身量似乎也拔高了。军雌二十岁之后还能长个吗……眼前的脸倏而拉近,让他蓦地回神。卡洛斯不知何时又在他身侧蹲下,紧紧挨着床沿向前倾身,将彼此间的距离缩得更短。“宁宁,”军雌开口,打断了这段沉默,“我接了一个外派任务,需要离开帝都星一段时间。”“嗯,知道了。”宁宴飞快与他错开视线,小声嘀咕着,“你这个级别,怎么还需要接任务。”他的目光落在床尾,过了一会儿没等到军雌的回复,又重新望过去。卡洛斯仍是微微仰视着他:“很快的,三天就会回来。”“你接的是什么任务?”宁宴从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中觉察到异常。祤w焈w卡洛斯顿了顿:“……勘测虫洞,清剿异兽。”宁宴还记得,这是当初卡洛斯惩罚凯度的内容,怎么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宁宴随即想通其中关窍,径直问:“和雄虫参政的事有关吗?因为你帮着温斯特,所以虫帝罚你了?”闻言,卡洛斯的神色一时有些复杂,片刻后才轻声道:“是我主动领罚。陛下虽然不支持温斯特阁下,但乐意看到艾德蒙德家族和其他贵族对立。他之所以不满,更多的是因为我自作主张,而非此事本身。中央星系西南角的新虫洞始终没有排查彻底,陛下一直为此忧心。我主动揽下此事,能够让陛下消消气。”宁宴一抿唇,后背顺着靠枕往下一滑,连着脑袋都缩进被子底下。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随便你去哪里,关我什么事。”雄虫一下子没了影,卡洛斯对着他露在外面的几撮发丝,顿时束手无策。他不愿对宁宴直言,就是担心会让雄虫担心或是愧疚。然而,心中却又含着一抹隐秘的期待,希望宁宴能够从蛛丝马迹虫推测出原因,进而对自己心软些。但是,此刻见到宁宴的反应后,卡洛斯又后悔了。他小心地将被子拉下些许,雄虫那双黑而透亮的眼睛就露了出来,直勾勾盯着他。“宁宁,”卡洛斯卷了卷被边,旁敲侧击地问,“您不高兴吗?”宁宴唰的将被子又拉上去,瓮声瓮气地道:“我困了,你走吧,我要午睡。”卡洛斯哭笑不得,怕他憋得慌,再次将被子掖到宁宴的下巴处:“午睡之前,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吗?”他现在还处在被拉黑状态,如今想要得知宁宴的情况,只能拜托波昂。“不可以,”宁宴索性翻身背对着他,“反正你在虫洞里也连不上星网。”“我一结束任务就给您发消息。”“我很忙的,你别打扰我。”“那您给我设置免打扰吧,不用回消息。三天不能见面,让我单方面和您说说话也好。”宁宴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又在床上转过身,当着军雌的面点开通讯界面,将黑名单中的某个联系虫放了出来。“这下可以了吧?”他见军雌点头,便将手又缩回被子里,重复道:“你走吧。”见雄虫闭上眼,卡洛斯无声叹了口气,还是交代清楚:“我今天下午四点出发,最迟周五晚上回来。”宁宴没说话。片刻后,面前忽地拂过一阵微风,额发似乎被军雌轻轻碰了一下。“那我出发了,这几天您照顾好自己。”他听见脚步声,随后是房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卡洛斯这次行动并未对外公开,因而星网上没有任何相关消息。接下来几天,宁宴该怎么过怎么过。周四下午,他正在做例行实验,等待反应结果时,见终端锁屏界面有一条半小时前的未读消息。卡洛斯:“我到极光星港了。您在研究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