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手轻脚地把宁宴放在床上,把他输液的左手放平,将被角掖好;又担心这样太闷,马上扯松了些。做完这些,他俯身将雄虫的发丝往两侧拨了拨,柔声叮嘱:“您继续睡,我两个小时后回来。”闻言,宁宴忽地睁开眼,望向克里夫的方向:“几个小时?”克里夫一愣,见雄虫确实是在向自己问话,他顶着卡洛斯的凝视,心一横,字正腔圆地回答:“五个小时!”宁宴立刻将目光转向卡洛斯。“……好,五个小时。”卡洛斯只得应下。克里夫眼睁睁看着半分钟前还油盐不进的上将,被雄虫三言两语劝走了,心情复杂。五个小时后,卡洛斯从治疗仓出来后,飞快洗了一个战斗澡。进门前,他从医护虫口中得知宁宴已经用过餐,又以不喜欢身边有其他虫为由,将守在一旁的医护虫都支出去了。卡洛斯走到床边,见宁宴又把自己蜷成一小团。他褪去鞋袜,靠着床头坐下。感受到另外一虫的体温,宁宴循着热源往军雌身上钻,身体渐渐舒展开,偎在他怀中睡熟了。卡洛斯拉了拉被子,先是试过体温,便凝神捕捉着着属于宁宴的呼吸声。落针可闻的房间内,雄虫的呼吸规律而均匀。卡洛斯却魂不守舍,片刻后,忽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扑在指尖的温热吐息无比真实,卡洛斯转而又去摸他的脉搏,感受到掌心下规律的搏动,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宁宴安静地睡着,没有被惊动。从前,每次结束抚慰后,卡洛斯总是悄悄在某处添一个吻痕,或是短暂地为他换上平日里绝对不会穿的衣服。昏睡中的雄虫温顺而乖巧,任由他摆弄。卡洛斯一度痴迷于这种完全掌控的姿态,这让他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可以完全拥有宁宴。可宁宴如同断翅之鸟般坠落的一幕令他魂飞胆颤,至今没能回神。见过雄虫毫无声息地躺在自己怀中的模样,卡洛斯心中再生不出旖念,唯余惶然。他收紧怀抱,低下头,珍而重之地轻吻宁宴的面颊。再醒来时,宁宴正身处一间熟悉的卧室。身体的不适减缓了反应力,他望着天花板发愣。卡洛斯观察着怀中雄虫的神色,眼中存着一分不明显的紧张:“宁宁?”闻声,宁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被卡洛斯拥着。他翻了个身,趴在军雌胸前,用鼻音应一声:“嗯……”对于一睁眼就躺在上将府床上这件事,他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坦然接受了。见状,卡洛斯松一口气。他不久前才给雄虫量过体温:“您还在发低烧,身上难受吗?”“头晕,没力气。”宁宴小声咕哝,声音带着初醒时的哑,听起来怪委屈的。他把侧脸贴上卡洛斯的胸口,倦怠地又合上眼皮。卡洛斯将被子往上拉,把他整个儿捂住,只露出一个乌黑的脑袋。晚饭时宁宴退了烧,可一到夜里,体温又升了上去。医护虫往来大半夜,上将府灯火通明。宁宴的病情一直反复,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周才彻底退烧。他此前忙得脚不沾地,如今研究所那边的项目已经完成,他在直播间挂上假条,算是彻底将工作放下了,安安心心养病。不知不觉,回到帝都星已经月余。其间,帝都星局势天翻地覆。哈雷尔对于精神力部门的芯片势在必得,并以芯片为饵,让军内原本对于此事持反对态度的将领松了口。然而,在顺利掳走研究员后,前有真正的芯片被偷梁换柱,后有卡洛斯跨星系直捣黄龙,事态的走向完全超出了哈雷尔的预期,计划中应当从第二、三星系赶往支援的将领们见形势不妙纷纷倒戈。跟随哈雷尔前往第八星系的均是直系,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其他将领悉数连降三级,第一军余部被完全打散,部分编入其他三军,大多数暂时交由皇家护卫队统领。一时间,帝都星虫虫自危。“哈雷尔”这个姓氏,不久前让无数虫趋之若鹜,现在却避之不及。作为最先赶往平叛的功臣,本该处在漩涡中心的卡洛斯却仿佛销声匿迹。他将平叛后续事宜的决定权完全交给皇家护卫队,相当于把到嘴边的肥肉拱手让虫。军部匿名论坛中的知情虫就此事争论了上千层楼,最后得出结论:哈雷尔伏诛后,作为下一任帝国元帅的预备虫选,上将这一手以退为进,通过放权向陛下表示忠心,实在高明。只有卡洛斯身边的副官才知道,上将是真的无心军务。这一个月,卡洛斯公文也不看了,会议也不开了,一门心思围着宁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