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呈朝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看,偶尔捕捉到自己感兴趣的点:“那款哈苏相机光镜头就要二十万……”
潭淅勉侧头看一眼,嘴里含着冰块,说话舌头抬不起来,听起来倦倦的:“好险,我昨天差点把可乐洒上去,万一赔不起又要续几年卖身契。”
喻呈小声说:“你卖身给他不如卖给我,我替你赔好了。”
潭淅勉笑得偏过头去,太阳晒得他睁不开眼,显出更懒散的神色:“没想到你这么有钱啊喻老板。”
“我可以卖几个镜头嘛。”
一想到这人供镜头跟命根子似的,竟然为了自己舍得这些宝贝,潭淅勉又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傻气。
耐心跟着又漏掉一点,心想有时候肉给太多是不是也不好。他总归要离开阿尤恩的,他可以带走栩小姐,但他不能带走喻呈。
于是又不想接话,两个人和一只狗沉默地一前一后地走。但不管潭淅勉乐不乐意,这场面看上去实在很像和谐的一家三口,路上不少视线好奇地投过来,看到包装得精美的饭盒,又露出非常友好的表情打趣潭淅勉。
“wow,yourboyfriend?youarecky!”
潭淅勉瞥一眼喻呈,发现这人眼巴巴看着他又开始脸红,他笑了一下,否认道:“no,notyboyfriend”
目睹喻呈眼里的光黯下去,潭淅勉想,这话多打击人啊,第二天总不会再来了吧。
结果第二天又看到人站在那里。
第三天,第四天。
到第五天的时候,潭淅勉已经有些麻木了,感觉就像每天在循环一样领着喻呈去固定的位置,喝水,然后吃一顿饭。
结果今天又有人指着喻呈问“yourboyfriend?”潭淅勉突然逆反心上来,懒得反驳了,他想,要是打破这种循环会怎么样——我实在是懒得再说“no”了,反正说了也不会停,这些玫瑰还不是全都到自己这里来了。喻呈,你真行,你赢了。
他对人笑了笑,第一次没纠正。喻呈是走出去好几步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他猜测,潭淅勉大概率是没听清。
所以这里至少有一个人以为我是他男朋友了。他在心里很小声地做梦,那么如果每天覆盖一个的话,很快全世界就只有潭淅勉觉得自己不是。那时候他的想法就不太重要了,不是也是了。
于是他来得更勤,有时候甚至帮忙打打下手,比潭淅勉还把片场当家。而潭淅勉收到的玫瑰也一日比一日焦枯些,后来直接变成干花,拢起来快二十枝。
那一大束到底有没有三十?潭淅勉回忆。
总之现在的用法看起来不像表白,反而很像倒计时,不知道为什么,潭淅勉也开始觉得紧迫,好像被喻呈代入某种焦躁的情绪里。
好不容易有一天拍摄在塔尔法亚,潭淅勉穿着人字拖坐在沙滩上的时候想,假如小柴尽职通报的话,今天他很晚才会回阿尤恩,不需要吃喻呈做的饭,大概能少收一枝花。
下午拍完的时候天气不太好,感觉要下雨,但原本安排好的潜水项目大家都不想错过,尤其是阿布德兴致很高,他本身也有潜水证,下潜深度到达过80米,算是资深,还有一个潜水教练,两个专业人士在,应该可以弥补天气带来的影响。
潭淅勉是第三个下水的,他也不是第一次潜水,下潜过程中,他看到阿布德在他的身边,朝他举起潜水摄像机,示意他比一个耶。
大概下午四点,喻呈发消息给潭淅勉问他晚饭还回不回阿尤恩吃,迟迟没有得到回复,他再找小柴,小柴说潭淅勉他们在潜水,手机都在岸上。喻呈松了口气,但到了晚上八点还是没消息,再打电话给小柴,连小柴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不间断的忙音使他忽然心神不宁起来,毕竟就算潜水也不会太阳落山还在水里,喻呈立刻跑到潭淅勉的公寓那,打开门看,屋内空空,只有栩小姐竖起耳朵疯狂摇尾巴。人没回来,他也不敢走,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
想过一些坏的,却也不是特别坏的结果。比如他们的车半路抛锚,比如因为太晚没有被允许进入阿尤恩,摩洛哥治安也不算太好,也许遇到有人抢劫,但他们人多应该也不会太吃亏。
大概半小时,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美国人,犹疑地看了喻呈半天,最后用英语问:“你是经常来找pedro的那个?”
喻呈站起来,像抓到救命稻草:“是我,pedro到现在没回来,电话也联系不上。”
那个美国人迟疑片刻,还是跟他讲:“我今天不舒服所以没跟组去塔尔法亚,我刚刚听他们讲有人在海里出了事,还在找,今晚未必能赶回来哦。”
整整一晚的坐立难安得到了印证,而且怎么又是水,使他想起宋东凭。
他感觉脑子里懵了一瞬,像被棉絮塞满了,失语片刻,才重新找回语言功能:“谁出了事?”
那人摇头:“那边也乱着,我还没问到。”
影影绰绰的沙丘向后退去。
等喻呈驾驶着租来的汽车飞驰在公路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太多问题没有问。
出事是指什么事?多严重的事?塔尔法亚的沙滩,位置在哪里?
不知道。
只能先赶去。去了再说、再问。可能是潭淅勉,可能不是潭淅勉,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不敢想。
第69章“让我靠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