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那是官府最近打得紧,不然他怎么会干出这种事儿?”赵国砚盯着前方,喃喃说道,“李正这个人,你也知道,凡事都讲实际,无利不起早,现在谁敢叫嚣,官府就拿谁当典型,他才不会在这种时候当出头鸟呢!”
张正东点了点头,顺势岔开话题,说:“老赵,最近家里也有变动了。”
“生意的事儿,还是线上的事儿?”赵国砚不紧不慢地问。
“两边都有!”张正东解释道,“是整体方向有调整,最近要办砂石厂,以后也不再街市里收保护费了。”
赵国砚听了,立刻觉出这次调整并非小打小闹,忙就几处细节,继续追问下去。
两人兀自交谈,海新年则紧紧抱着铺盖卷儿,顺车窗向外张望奉天街景。
不愧是东三省最高军政府,比宁安县大多了,无论是官署衙门,还是商店铺面,仿佛都比宁安县大了几倍,路面也很宽敞,人多且杂,这里不是毛子的势力范围,鬼子却多到随处可见。
不多时,汽车便已穿过附属地,沿小西关大街进城,新式大楼鳞次栉比,各国洋货满目琳琅,偶有江湖老合撂地卖艺,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
海新年只觉得还没看够,汽车就向左一转,迅拐去了城北方向。
没开多久,忽见一座奢华气派的二层洋宅,庭院深深,高墙重锁,内有绿树环阴鸟鸣不息,外有数名保镖来回巡视。
顺着墙头向内望去,尽管只能看到二层屋脊,却也能辨别出那座洋宅大得离谱,不像私宅,倒像是某处会馆。
“这是管什么的衙门大楼啊?”海新年不禁小声嘀咕。
未曾想,汽车忽然减,宅院外的保镖立刻推开两扇厚重的铁门。
所有人齐声喝道:“砚哥,辛苦!”
赵国砚微微点头,在车上冲大伙儿抱了抱拳。
海新年立刻认出了袁新法,忙问:“东叔,这是我干爹家么?”
明明是跟赵国砚一起来的,开口却问旁人,倒把东风听得一愣。
张正东把车拐进宅院,应声说“是”,旋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观后镜,暗暗打量海新年的神情变化。
海新年依然紧紧地抱住铺盖卷儿,今日所见所闻,皆令他感到瞠目结舌。
眼见着义父的豪宅香车,以及雄厚财力,这乡下小子忽然有点儿局促,乃至不安,甚至自卑。
羡慕是肯定的,人之常情,但他的目光中只有震惊与错愕,并未显出丝毫贪婪与妄想。
张正东垂下眼睛,不再看他,默默熄灭了引擎。
赵国砚见状,低声宽慰道:“放心,孩子不错,我看他十来天了。”
张正东点了点头,推开车门道:“待会儿,你给大嫂介绍吧。”下了车,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这小子知道大嫂的情况吧?”
“早就告诉他了,家里大致的规矩,也都跟他讲过。”赵国砚拎着礼盒下车,回头冲海新年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下车呀!”
海新年如梦初醒,急忙扛着铺盖卷儿,走下汽车,仰起脑袋,怔怔地打量江家大宅。
尽管大宅只有两层,但棚顶修得极高,粗略看看,也有将近七八米的样子。
东风不顾他俩,先行走进大宅。
赵国砚便催促道:“新年,快走两步,别老在那磨蹭!”
海新年点点头,慌忙跟在赵国砚身后,快步走向江家大宅。
刚进门,宋妈和英子便已候在玄关处,准备迎接招待,言语间自是格外恭敬。
赵国砚当然早已习惯,可海新年却是头一次当“少爷”,冷不防受人鞠躬请安,自己还挺别扭,不知该怎么答话。
见英子过来要接他的行李包袱,海新年忙推辞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拿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