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颊不自觉发烫。
那热意一路攀爬,从耳后又钻进了衣领里。
他自幼长在旧街,旧街是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明白。
而苏釉的遭遇,他也不是不知道,相反,他全都很清楚。
他只是更在意自己罢了,陷在痛苦与堕落的泥沼里,不愿意分出一点精力与时间来去管身外的事情。
甚至于,在对待苏釉上,他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他垂了垂头,眼前不自觉浮现出苏釉刚出生时的场景。
小小软软的一团,没比他的鞋子大多少,乖乖地躺在医院的婴儿床上,安静地吃自己的大拇指。
他想起自己那时的喜悦来,也想起了苏釉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时,自己的雀跃与兴奋。
他还想起了,自己曾经对未来有过的,所有的美好规划与向往,也想起了以前婴儿肥的苏釉多么的玉雪可爱,看一眼就能把人的心给彻底融化,叫爸爸奶奶的甜甜的,看见他就会忍不住张开手臂迎过来,对他咯咯咯地笑……
可现在,明明是同一个孩子,在他面前的苏釉却骨瘦如柴,面色透着一股营养不良才有的苍白色,连嘴唇的颜色都很暗淡,叫他的时候,那双以前总是带笑的眼睛里总是很紧张,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这种对比刺痛了他的心,也让他更加愧悔。
如果……
如果没有这些人向他伸出一只手来,他或许真的会一直错下去,永远都没有回头路,也或许,苏釉会在哪一天真的死去。
房间里挤了不少人,让狭小的空间空前的温暖了许多,可苏怀民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心底生出一股仓惶与恐惧来。
他看着苏釉那双纯洁干净的眼睛,想着这个孩子无论遭到怎样的待遇都从未抱怨过。
他不哭,也不闹,甚至在他喝醉时还会小心翼翼地烧热水给他,而他自己,渴了就捧着自己的杯子去水龙头上接点凉水……
第一次,他对上这双眼睛,觉得羞愧的厉害,那种强烈的羞愧感,让他心底久违地生出了一种钝痛感,那钝痛沿着他的神经末梢直冲颅顶,让他一瞬间头痛欲裂。
“嗯。”他点了点头,有些很灼人的东西滴了下来。
苏釉像是愣了一下,眼里的期待之情慢慢消失了。
他踮起脚尖来,用自己小小的,微凉的手去擦苏怀民面颊上的眼泪。
“爸爸不哭。”他说,犹豫了片刻,终于说,“爸爸不想去,柚柚也不要去了。”
“爸爸想去。”苏怀民的泪流的更凶了。
洛颀离开,他一直到现在都无法释怀,可却从没有流过泪。
不知道是不是憋了太久,他的泪一旦开了闸就好像根本停不下来,连声音都哽咽了。
他伸手将小孩儿抱进怀里,泪都蹭在了孩子柔软的发顶:“爸爸想去,爸爸以后再不丢下柚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