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清隽冷白的脸上,沾着雾蒙蒙的春雨,双目幽幽含着戾色。
春雷伴着冷白的闪电划破天际,撕开了崔家宅院中,凝重死寂的空气,裴砚紧紧盯着林惊枝,下一刻,竟动作带着几分粗鲁上前,把她给揽进怀中。
“枝枝。”
“记得回家。”他闭着眼睛声音嘶哑干涩,心脏痛得像是被人活生生撕开。
林惊枝紧咬着唇,冰凉的脸颊紧紧贴着裴砚的胸膛,耳畔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他所有的深情和祈求都来得太晚了,他要她如何原谅。
想到他的神情动作,林惊枝心里再也压不住那个恐怖的想法,心底漫出寒意,掌心都是湿润润的冷汗。
她强行稳住情绪,抿唇朝裴砚点头,避开的视线却暴露了她此刻心底的慌乱。
裴砚缓缓松开箍在林惊枝纤腰上的宽大掌心,俯身吻了吻她透着凉意的眉心,一颗心又酸又苦,连说话的尾音都微微发颤。
“我走了。”
裴砚转身,胸膛下呼吸急促,握着剑柄的手背上还缠着绷带,伤口因为掌心用力过度而有鲜血渗出,他微突的喉结滚了滚,拧眉咽下口喉咙里汹涌漫出的腥甜鲜血。
直到裴砚离去许久,林惊枝浑身一颤,像是突然回过神一样。
她伸手抹了抹脸颊上浮着的雨水,掌心湿润,也不知是不是混了泪水。
雨水越下越大,崔太夫人李氏已经被丫鬟扶到后院处理府中琐事,周氏由裴漪怜搀扶着,神情有些呆呆愣愣。
崔家上下虽早有准备,但依旧丫鬟婆子相互奔走,一片忙乱。
“娘娘,您同奴婢一同进去。”素儿在前面带路,林惊枝身旁跟着晴山和青梅一人。
木门推开的吱呀声,混着淅淅沥沥的春雨。
林惊枝深吸一口气抬步迈入静悄悄的屋内。
烛光明亮,把房间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裴漪珍躺在榻上,她换了新的衣服,发髻也梳得整齐,脸上细细涂了脂粉和口脂,勉强睁眼看着林惊枝的方向。
“是枝姐儿吗?”她声音弱得低不可闻,脸上已经没有生气,胸膛勉强微微有些起伏。
“大姐姐。”林惊枝走到裴漪珍的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
裴漪珍眨了眨眼睛,她眼中的景物一片模糊,在林惊枝握着她掌心的瞬间,她缓缓抿唇笑了:“是枝姐儿来了,我记得枝姐儿身上的味道。”
林惊枝勉强朝她笑了一下,双膝发软跪伏在她的榻前,声音带着哭腔:“大姐姐,对不起。”
裴漪珍勉强伸出手,摸了摸林惊枝渗满泪水的脸颊:“有什么好哭的。”
“我这身子骨就算是不中毒,也坚持不了几年,不过是早些时日罢了。”
裴漪珍声音不大,说话声断断续续,本已经没有什么生机眼睛,在看到林惊枝时像是回光返照一样:“枝姐儿。”
“方才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看见漪怜姐儿被毁名声,坏了清白,被裴氏宗族送到家庙,没几年就死了。”
“裴砚去了战场,枝姐儿你不见了,受了很多苦难。”
“我倒是多活了几年,可若梦里的一切真实发生……”裴漪珍声音顿了顿,凉薄笑出声来,“还不如用我的死,换漪怜平安,换你离开。”
林惊枝一连打了好几个寒颤,她眼神呆滞看着裴漪珍,仿佛身体里的魂魄被人硬生生抽出。
“原来姐姐梦见了?”她伸手轻轻整理裴漪珍有些凌乱的鬓角,眼中含着细碎泪光。
“大姐姐看到的,恐怕并不是梦,而是我和漪怜的前生。”
“漪珍姐姐对不起,你梦中的事情,其实都有真真实实发生过,若不是因为我的强行改变,你也不会受此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