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闻却微微一笑,她的手中懒散地控着缰绳:“你应该学明白一件事情,小蝉——世上的人,大多都是趋炎附势的。”
“若是我今日让了他们,往后他们便要时时刻刻地压了我。咱们要做成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昔日在塞北,我们经营许久,所以便天然有了优势,旁人只会敬我们,畏我们,便是我们无礼,看在那样的声威上,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您不是才收复了数座城池吗,难道这样的功绩还不够让他们放在眼里,能够参详一二吗?倘若当真如此,那么也不必到朝中去求和了,咱们自个做自个愿做的事情去——公主,我总跟着你,一定不会离开。”小蝉的话中总是有着一股子天真,便是学了这么久,她也没有学会多少阴谋诡计,人心算计。
赵明闻摇了摇头:“哪里那么简单。”
“咱们的位置是颠倒的,而这样的处境,不是你我能够轻易填补的。”赵明闻意有所指。
朝中的局势已经已经稳定下来,想要让那些朝臣打破现有的安逸局面,再次赴险,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何况如今南地氏族一朝得势,势必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收服失地,就意味着都城要再次回迁,那么自己占有的优势地位便荡然无存,而偏安南地,损害的固然是大梁的利益,但对于这样的一家一姓来说,却到底并没有多少损害。
如此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谁又肯做呢?
那么只有联合昔日的旧臣们,但赵明闻也明白,他们并不会全然相信自己,而是会经过反复的考量。一个足够强势的姿态,显然在这时是有利的,她十分清楚,便也这么做了。
同样,这也是给景平帝一个放心用她的理由——一个民望如日中天,同时身份礼法上也一样占尽优势的人,如果永远完美无瑕,那么等到封无可封的一日,谁又能阻拦她呢?即使赵明闻是一个女子,这样的身份或许在一开始会让她处于劣势,可是如今,这劣势也早已被她本身所补全了。越是到权利的顶端,这样身份上的差异便越是无用,何况她作为延昌帝的义女,摄政也并非没有先例,哪怕是进一步登临大位,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而一个跋扈的将军,显然要更加放心,这也是赵明闻能够如此恣意的原因。
“风雨欲来啊。”赵明闻慢慢地叹了口气。
“可是又能如何呢?咱们有求于人,也就只能遵守人家的规则。”
赵明彰在一旁听了,却直直说道:“阿姊要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无论如何,我都听你的。要杀人、要做事,也绝不推脱,便阿姊要我去死,只管开口。我这条命从来都是你的,这句话,十几年前我便说过,如今也一样。”
赵明闻眼神一柔,显然也想起了从前。对于赵明彰这些故人,她总是有着别样的宽容。
“知道啦。”这话语当中更多隐藏的蕴意,赵明闻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一面溫声道,“且用不着你呢,安心。”
已经有人在殿前迎候,是张福,这位跟随在景平帝身边的内侍之首表现出来的谦恭姿态,几乎让每一个人都侧面。
“拜见义成公主。诸公已经等候许久,只待您的到来。”张福恭敬地行礼道。
赵明闻于是跳下马来:“走吧。”她声音沉沉。
第203章
而朝堂之上,众人早已整肃相待,只是都不作声。仿照京中皇宫旧地设立的大殿中是一片古怪的沉默。
景平帝坐于上首,正在不住地出神,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似乎感到十分紧张,两只手不住地相互摩挲着,只是面上仍旧是一副庄重严肃的神情。这样的表现,除却身边人是很难知道的,落在底下的朝臣们眼中,那面容早已模糊,也自然分辨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无论怎么看都是人人称赞的英武天子,俨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情态。
如此又过许久,始终不见有人来,景平帝便有些坐不住了,心中惴惴,左右张望着,向前欠一欠身,似乎想要找寻到张福的身影。
“义成公主、还是,没有到吗?”景平帝询问道。
“陛下。”张应轻咳一声,小声提醒。
景平帝身体一震,只得悻悻地重新坐正,也并不敢张望。按照常理,张应并没有这样的权利能够来到朝堂上,甚至于这样的做法在一开始也被朝臣们纷纷进言劝阻,乃至于怒斥张应狐媚惑主,甚至于抬出已逝的张海月作为攻讦的理由。但这样的反对实际上没能改变分毫景平帝的决心,因为对于景平帝来说,他缺少一个能够帮助与众臣抗衡的人。
这样的关系更像互利互惠,不得不说,景平帝的确松了一口子,这显然减轻了他身上的负担。
而张应那种格外的聪慧和敏锐,却更是意外之喜——她也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景平帝的襄助者之一。
而对于这样的情势,张应也少不得出言安抚:“义成公主在外征伐多年,想来如今同家中祖父有许多话要说,这虽然违背了国礼,但念在其一番报国之心上,宽解一二也并不算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应的话顿了顿,转而将目光移向了站在下首的杨晖:“杨中堂以为呢?”这是无声地逼迫,迫使杨晖附和她这般看似关切的话语,以保证赵明闻不会因此受到诋毁。
杨晖显然也看明白了这一点,拱手向帝后二人行过一礼:“当如皇后所言。”他面上神情不变,照旧是一副沉静自若的模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