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的酆都城,也丝毫未影响到酆都寺的庄严,清圣的佛光仍旧是环绕在酆都寺的塔尖,在风雨当中,注视着整座的酆都城,这酆都城之内唯一的寺庙,今日,也将迎来不一样的一天,关乎着存亡的一天。
花枕月等人迈步再次进入到酆都寺之内,双脚踩在慢着一层水的青石板上,一路来到庄严的大雄宝殿,殿内常年燃着蜡烛,香烟缭绕,单手竖起的佛祖,唇角微扬,慈悲双目,于众生慈悲,在佛祖眼中,众生皆平等,无高低贵贱之差别。
木鱼声声,口中念诵的经文环绕着这座酆都寺,在风雨当中给予一点平和,风竹师父今天批了一件袈裟,盘坐在蒲团之上,一手敲着木鱼,一手竖起,口中默念,待听得脚步声进入,风竹也仍旧未开口,只说了一句:“请给佛祖上柱香吧。”
花枕月等人未开口,今天来,是取人家的镇寺之宝,众人的心里面都仿佛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沉重无比,在听得风竹之言后,依次取了香,在烛火之上点燃,然后,冲着佛祖拜了三拜,将香插入到神盒之上的香炉之内,而这个时候,木鱼声,已然停止了。
风竹收了木鱼,将鼓锤放在一边,双目掀开,落在众人之上,缓声开口:“诸位带着沉重的心情而来,想必是有事要说,请但说无法,若是风竹能为,定当全力以赴。”
对方如此坦荡,就更加的叫人心里过意不去了,天涯扁着嘴,脚步往后,挪到了唐醉影的身后,唐醉影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侧过头看了一眼任无忧,任无忧一耸肩,意思就是说,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若一开口,那风竹师父还不将我给丢出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这件事情还是落在了花枕月的身上,而与玉子交涉的也是花枕月,这件事情,还真的就只能是花枕月来做,花枕月沉声一叹,开口言道:“是这样的,这城里面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名叫花子的,不知风竹师父可知道。”
风竹微微点了点头,说:“知晓,花子与她的母亲以前常来寺里面上香,虽然日子清贫,但是,也捐了许多的香油钱,是礼佛的善人,除妖人如此讲,可是她们出了什么事情么?”
花枕月微微点了点头,说:“事情也不算是很严重,是这样的,那小姑娘的母亲被魔侵占了身体,伤了根本,我已经将她送到了玉子姑娘那里诊治,玉子姑娘说,唯有酆都寺佛珠手上的那颗明珠可以救治花子的母亲,而这颗明珠一旦被花子的母亲服下之后,便与她的身体相融合,不能再取出,我不想为难风竹师父,该怎样做,要怎样做,全凭风竹师父决定。”
“阿弥陀佛。”风竹单手竖起,口中念了一声佛号,目光上台,看向那俯瞰众生的佛祖,佛祖之手单掌托起,掌中一颗明珠,微微可以看见一个头,并不能看的周全,看过之后,风竹的眼中现出悲戚之色,说:“并非是贫僧不愿,只不过,这颗明珠关系重大,若是取出,将对酆都寺乃至整个酆都城带来滔天的灾祸。”
任无忧偏着头接了一句:“难不成这明珠也镇压这某个邪物么?”
风竹点头应声:“正是。”
任无忧被吓了一跳,他本是随口说说的,却没有想到,一语中的,竟然是给他猜中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任无忧眼珠转动,说:“是镇压着什么?”
风竹又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上古时期,神魔大战,灾祸降临大地,百姓苦不堪言,后魔战败,退进魔域,魔王之气散落人间,为防止魔王再次复苏,屠戮大地,各方能人异士,纷纷将所捕捉到的魔气或封印,或镇压,而这颗明珠所镇压的便是魔王的一魂,近日地脉动荡,冥界裂缝不稳,明珠之下所镇压的魔魂已然开始蠢蠢欲动,若是此时将明珠取出,魔魂必定逃出,后果将不堪设想。”
岂止是不堪设想,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灾祸,此时,众人方理解为何那魔能去的魔王之气,原来,这里镇压着一缕魔魂,听闻此言,花枕月眉头一皱,说:“那么,这件事情玉子姑娘知晓么?”
风竹面上的神色便是一变,眉心紧皱,一滴汗从额头上落下来,跌落到大殿之内的地板上,晕开一点方圆,很明显,这件事情对他的触动很大。
花枕月再次开口:“风竹师父有难言之隐?”
“阿弥陀佛!”风竹又念了一声佛号,沉沉的点了点头,说:“玉子姑娘知晓。”
既然知晓,还叫他们前来索取,这其中的原因,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悬壶济世的大夫,一个不过年方二八,柔柔弱弱的姑娘,她所知道的事情,也未免有些多了,是怎么知道的,如何知道的,在知道了之后,又为何要这样做,一旦取下这颗明珠,所发生的后果,可有想到,为了救一人,而将整个酆都城至于危难当中,这种做法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
花枕月单手负背,屈指握拳,轻轻的敲了敲,又问道:“风竹师父,我身为除妖人,能可感受到妖与魔的气息,在我进入到酆都寺之内的时候,并未感受到这种气息,只需要有一点点的气息,我都能可感受得到,那么,可否请风竹师父解释一下,为何酆都寺之内平静无波呢?”
风竹的双目仍旧是落在那佛祖的佛像之上,口中微一叹息,说:“这佛祖之像,自酆都寺建成以来,便立在此处,千万年来,不曾有过移动,听闻前人言,早已沾染了佛气,这股佛祖的佛气,护佑这酆都城,也护佑这酆都寺,除妖人未曾感受到妖魔之气,大概是因为被这佛气所覆盖了吧。”
“那么……”花枕月眉目垂下,沉吟半晌,又问了一句:“玉子姑娘又是为何呢?”
风竹口中低声说了一句:“玉子……”
花枕月眉头紧皱,准确的捕捉到风竹之言,眸光一厉,开口言道:“风竹师父,姑娘家的芳名,不敢直呼吧,身为出家人如何敢这样叫姑娘家的芳名?”
风竹一愣,眼中失神,手上的鼓锤都险些拿捏不住,口中呐呐:“贫僧,贫僧一时不查,并非有意冒犯。”
天涯扒着唐醉影的肩头,歪着头说了一句:“这和尚好奇怪。”
任无忧抬手点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天涯说的有道理,是有点奇怪,你看,他的鼓锤都拿不住了,心都飘了,又要如何礼佛。”
立在一旁,一直也未开口的钟鼓,抬手拉了一下兜帽,兜帽之下,一双冷眸半垂,冷言一句:“怕是犯了色戒了。”
话越少,事越大,钟鼓一言,敲中了风竹的秘密,他手上那本就握不紧的鼓锤,彻底的掉落在了地上,人也变得极为的消沉,头重重的垂下去,忽地失声痛哭:“罪过,罪过啊!”
如此表现,已经不需要多说,钟鼓之言,半分也不差了,花枕月抬头与钟鼓对视了一眼,钟鼓拉低兜帽,避开花枕月的目光,花枕月便将目光收回来,重新落在风竹的身上,眉心凝聚,沉声开口:“那么,我可以大胆的猜测,玉子姑娘叫我等来去明珠,其真实的目的,不过是要逼你还俗,是么?”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竟然最终的目的是在这里,真可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风竹止住哭声,双手放下,轻轻点了点头,说:“酆都寺历来只有一个出家人,上一代的出家人圆寂之后,由徒弟继承主持之位,照看酆都寺,到了贫僧这一代,因为贫僧自身的原因,而一直无法寻找到合适的徒弟人选,酆都寺也就一直都是贫僧一人。”
“既然犯了如此大戒,那就不要再自称为僧了。”花枕月毫不留情,冷言警告。
风竹面露愧色,低声言道:“除妖人教训的是,可是,人有七情六欲,出家人也是人啊。”
花枕月眉眼之间俱是严厉的神色,目光如炬,开口言道:“不同的人要守不同的规矩,你若守不住出家人的规矩,那就不要做出家人,既然做了这出家人,那就要守这出家人的规矩,人的七情六欲不是你推脱责任的理由,人生长到如此的年纪,竟然连这点道理都弄不懂吗?”
若是论教训起人来,那么,是谁也比不过花枕月的,一言一句,皆戳在这风竹的心上,风竹面上的惭愧,就更加的严重,将头低低的垂下去,若是此时有个地缝,他大概都想要钻进去的。
花枕月停顿片刻,再次开口:“我再问你,除了玉子姑娘的事情,可还有其他的事情隐瞒,这酆都寺当真是镇压这魔王之魂么?”
风竹重重点头,说:“确实如此,此等大事,不敢隐瞒,酆都寺必须有人驻守,若非如此,我早已无颜面在此处继续居住下去了。”
花枕月抬头仰望佛像,大佛之像,开眼看天地,事件万事万物,皆逃不过他的一双眼睛,花枕月沉声开口:“佛祖之下,不容奸佞,我倒是要看看,这魔王之魂,是否真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