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讶异的看向他。
“日后我不会再让她为难,朋友也罢,兄长亦可,六年情谊,我断不掉,也望她三思。”
探春认识宁世子这般久,从未见过他低头,还是在小姐跟前低头。
但是……
“世子,小姐已经成婚了,您、您是外男,与小姐之间总是有诸多不便的。”
半晌后,宁长愠脸上的笑意尽散,眼眸沉沉,眼底混着的失落一闪而过,“嗯。”
他不似李鹤珣那般发髻一丝不苟,衣襟都要拢到最上头。
眼下他长发虚拢在身后以红带束之,鬓发柔润如缎,垂至肩上,不笑不语,垂眸出神的模样像是探春从前在庄子上养过的一只大狗狗。
那可是将小姐气到跳脚,还要小姐反过来哄着的宁世子啊。
前六年,她何时瞧见过他这般失落无助的模样!
探春心中骤然生怜,以至于她挽着篮子行至马车旁,对上沈观衣遥遥看来的眼神时才骤然回过神来。
完!
探春欲哭无泪,她怎就忘了小姐那令人生怜的本事是从谁那儿学来的呢!-
回府用过午膳后,沈观衣困乏的要上床榻。
探春如往日一般,刚要走上前去服侍小姐休憩,就听见她轻声道:“阿莺,你来。”
探春怔住,木讷的看着阿莺上前,熟稔又从容的为小姐褪去衣裙,换上休憩时更为凉爽的丝绸长衫。
而这些琐事,先前都是她来做,也只有她来做的。
探春眼中漫出一丝委屈的泪光,看向阿莺的神情十分恼恨。
阿莺放下纱帐,为沈观衣掖好被角后,这才取来团扇,不用沈观衣吩咐,便自顾的站在一旁为其打扇,从始至终没有抬眸看主子一眼。
论规矩和眼力,广明院中的人都不是善茬,更何况她们还手稳心细,不骄不躁,其中阿莺更是李家百来个下人中最为出挑的。
前世她不喜欢阿莺这般的聪明人。
说她嫉妒也好卑鄙也好,她不喜欢将没把握的人放在身边,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她无法引诱的女子。
女子为情为权可以做出任何事来,譬如唐氏,再譬如她。
所以若是阿莺起了什么心思,那将是一个大麻烦,于是在察觉到阿莺的不同后,她便想方设法的将阿莺调的远远的。
可璞玉就是璞玉,便是到了石头堆里也总有被人瞧见的一天。
那是后来她做了摄政王妃之时,底下的人为讨好她,想方设法调来了一个得心的婢女到她跟前。
只是当时她未曾想到那人是阿莺。
与之前的畏惧不同,再见阿莺之时她早已坐稳了位置,一个丫头罢了,她的目光早已不再短浅,于是在那些人期待的目光中将阿莺留下了。
如那些人所想,后来的阿莺的确甚得她心。
沈观衣阖着眼,半梦半醒间嘟囔了一句,“热。”
摇着团扇的人微微一顿,随后手上的弧度大了些,清秀的脸上不曾有半分神色。
与此同时,书房中,李鹤珣跪坐于山水屏风后,修长分明的手指轻而缓的拨弄着琴弦,不像是在抚琴,倒像是在勾音儿。
归言半跪于李鹤珣身侧,询问道:“公子,要不要属下去查一查少夫人与宁世子?”
破碎的琴音听不出是什么调子来,混在琴音中的,是李鹤珣的一声轻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