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口闷。
那个被他设计而死的江南学子暮岁最后找到了“真凶”。随伯英还跑来跟他庆祝喝酒,他说:“我今日真是痛快,我终于为他报仇了。”
镇国公面上为他欣慰,但心里讥讽他瞎了眼睛。
——我才是真凶。
你这个傻子。
镇国公还挺得意的。他想,你一代十几年的势力如何能跟我比?镇国公府百年传承是你能够比的?我不过是略施手段,你们就要死人,你们就被蒙在鼓里。
但他得意之后,又同情随伯英。
他这是被架在火上烤,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他举着所有人的火把往前面走,步步维艰。
他们在千百年的赋税面前还如同稚子,如同蝼蚁。蝼蚁岂能撼动大树?
他们每死一个人,这些人的火把就要转移到随伯英身上。
镇国公一眼不错的看着随伯英的脸色越来也苍白,越来越乌青,他心里极为痛快起来,道:“伯英,他恨你。若是没有你,他的兄长本来有光明的前途,会光宗耀祖,会娶妻生子,会成为一个家庭的希望,会和他一块成为别人家津津乐道的一门双出两士子。”
你是为了什么天下和百姓,那我就是为了自己?
镇国公就觉得随伯英为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去剿灭的是江南豪族,那豪族里的人就不是人了?若是将来赋税改革真被他们做成了,那他们这些豪族的人死去的人又该如何说?
随伯英当时静静的看着他,轻声问:“谁?”
他不介意说得更加细致一些,他道:“暮岁当年来京都之前,是灵州少有的才子,他也信奉着江南之地,但来了京都,碰见了你,便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魔怔起来。”
“他为了你们口中的志向而死之后,你找了一个傀儡为他陪葬,让他的弟弟恨上了。”
因为世道有因果。随伯英去江南赈灾,江南那个诬陷他合谋贪污赈灾银两的官员甘愿以自身的死为棋,而且到最后也没有反水,则是因为他的兄长就“死”在了随伯英手里。
既然有仇,便要复仇。
随伯英一直死咬着自己是清白的意志便松动了。
随伯英喝下一口酒,沉默多时,认真道:“兄长,这不是出风头,这是在救世。”
镇国公嗤之以鼻,却只能装作理解。
镇国公:“暮岁的弟弟。你还记得暮岁吗?”
镇国公看着他脸上那张彷徨的脸突然就觉得爽快。
镇国公耐心劝解,“世上难道只有你们知晓这些事情吗?还不是没人去做,你为什么要出这个风头呢?”
镇国公只要小计手段,便能让暮岁的弟弟恨上随伯英,以为是随伯英害死了他敬爱的兄长。
“他后来也考取了功名,成了江南的官员……你下江南那日,你高高在上,四周都是来迎合你的大官,他作为一个小官,根本凑不到你的面前,何况是他那位已经死掉的兄长?他只能看着你继续受万民爱戴的活着,而他的兄长,则早已经被人遗忘,还可能已经被你遗忘了。”
后来,他去牢狱里面看随伯英,假惺惺的道:“伯英,你知晓那个江南官员是谁吗?”
镇国公就又不舒服了。
他没有选择晋王,而是选择了随伯英。
随伯英就郑重的道:“兰时虽然聪慧,但我不愿意他知晓此事。如今陛下用了晋王做棋子来,我便让太子和他将来去对付晋王,好歹能脱身。”
没错,他就是江南灵州学子暮岁的弟弟。是他在暮岁死后就布下的棋子。
他甚至带着些豪情道:“你不救,我不救,那谁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