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安笑得更浓,“好罢,无忧姑娘,那这支糖葫芦,请姑娘收下吧。”
沈无忧猜到自己刚刚那痴样准给这人看了去,心下懊恼,起身摆摆手,“你真傻,我要吃不会自己买么?只是我领了命来这扫雪,叫人看到了可就糟糕。你快些回家,我也要回去了。”
“是么……”李承安眼底露出失落,举起的手缓缓落下。
沈无忧向来问心无愧,此刻心里却冒出大大的罪恶感,怎的欠债的还是她?
女子认栽似的摇头叹息,瞧见那人冻得发红的手,便从左手袖子里摸出个骆皮小水囊给人,“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糖葫芦实在收不得,你替我吃了罢。这热水囊,就当是回礼了。就这样,我回去了。”
沈无忧向来说到做到,说完果真捡起一旁的扫帚,提着进门。不一会儿,朱门关闭,余声悠长。
沐浴着落日余晖,李承安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只骆皮水囊,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实,咬下一颗沾好冰糖的山楂,咀嚼,咽下,眼里在笑。
他乡之客便这样一路走着,哼着歌,走在路上。夕阳穿过人,在地上拉出老长一道黑影。
沈无忧闩好门,惬意地穿过府邸,回到自己西苑的院落,这里是她工作和住宿的地方。
院落很大,厢房十余间,中心还挖了口方塘,旁边立着棵树,枝叶茂密。
这西苑定位尴尬,作为客房,规格不符;作为公子小姐的住处,又偏生太偏僻。于是拉扯下来,西苑便荒了。沈无忧一人待在这里,每日只管简单的清扫,日子好不舒心!
若非最近来访的客人实在多,府里要人手,沈无忧大可继续蜗居此地。
罢了,那些烦心事想它作甚!沈无忧欢呼着奔向拐角冒出的梅姐姐,笑嘻嘻地瞧着人抱着的包袱,“梅姐姐,你回来了!带了什么好吃的?”
这位梅姐姐被赐名为知秋,真名已不可考,只知姓梅,京城边郊人。现今伺候平公府五小姐杜慧心。
知秋笑着点人的额头:“你呀,那么大了,还和个小孩似的。”
沈无忧嘿嘿笑着,挽着人的手走进自己的小院。
待坐下,知秋解开包袱,摆出内中十余种点心,其中还放着一支糖葫芦。
沈无忧端来两盏热茶,一眼瞧见那支糖葫芦,欢笑着抱住知秋,“姐姐真疼我。”
知秋笑笑,看着好友喜滋滋地吃着糖,眼神一凝,看到了女子红得厉害的手。
“哎呀,怎的冻得那般厉害!怎的做事也不让你带着水囊?!”知秋大惊,握着那只手,心疼地揉着。
沈无忧尴尬地笑笑,“那东西送给别人了,当时手里除了水囊便只有扫帚了,总不能把扫把送了去吧。”
“送人?那人是谁?”知秋盯着人的眼睛,从中看出几分不寻常,嬉笑着挠人胳肢窝逼供。
带着九分的漫不经心,沈无忧说了说李承安的事。知秋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沈无忧道:“萍水相逢而已,他得了钱就会回去,说不定这辈子就见不着了,能有什么感觉呢?”
“可那似乎是个好儿郎,走了多可惜。”知秋扼腕叹息,恨不得夺舍当时的沈无忧。
“哼!他好我不好!姐姐你去找他嘛!”沈无忧抽回手佯装要走。
知秋只好投降,不再聊那男子的事情,只是笑眯眯地指着那一块块的点心,“今儿庙会我们遇到跑出来的三爷了,他领着小姐们到街买了好多好吃的。小姐们吃不过来,就都赏给我们了。”
“三爷?那混世魔王,老天,做他的丫鬟得吓死,怕是少不得挨夫人的打了。”沈无忧吐舌道。
“不要紧,我们过我们的,三爷又干我们什么事呢?”知秋吃吃笑着,指着那点心,这是绿豆糕,那是红枣酥……
天渐渐黑了,窗棂里灯光晃晃,欢声不断。
天黑了,当铺只一盏油灯,屋里黑得厉害。隔着高高的柜台,穿过铁网,李承安递过去银两,收回来一块红白玉环,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回到客栈,衣衫破旧的母亲流着泪眼看儿子,待人摇头,那行泪终于从那口枯井中流出。丈夫死去后,张氏日夜哭泣,盲了一只眼。
“娘,爹的冤情,儿子一定会翻案。平公府不帮忙,儿子会找到门道!”李承安握着那祖传的玉环,眼里腾跃着火焰。
“现在,我们去哪里?”张氏迷茫道。
李承安看向窗外的灯光,“先等等,若那平公府没消息,我们就走;若他们找来……这条线就搭上了。”
平公府依旧是平公府,某天宫里忽然来了群太监,带来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平公府二小姐杜慧情升了妃,陛下爱惜,赐为“萍妃”。好事成双,七公子中了功名,过些日子便要赐官了。
平公府老少欢喜,一时来访的客人与礼品越发多了。有了银钱,平公府早先扩府的心思又起了,立刻递了请求,得到回复后当即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