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叶家杭随及自我否定,乐乐在找爹爹,她一定不是赵构的女儿,或许,她是赵氏宗室?
他向来恣意洒脱,无门弟之见,是故从未探究过秦乐乐的来历,却没料到,她会与赵宋皇室有紧密关系,出面找她的竟是高宗的亲生儿子。
微微惊诧中接过话头:“说得不错,湛卢并非利器,它乃注视人间的上苍之眼,君贤剑在,国兴旺。君昏剑弃,国破败。”
赵懿长于乡野,入宫后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不低,随手为他二人斟上茶汤:“出之有慈,服之有威。真正的无坚不摧,是大智大悲。小兄弟有见识,两位请坐。”
叶家杭礼毕就坐,看眼前摆的并非宫中龙凤团茶,而是民用散茶,暗忖:这货回京多年仍保留从前本色,纵非孤标傲世,却也不随顺大流。这调调,我也喜欢。
他在酒爷饮过几杯烧刀酒,又奔波半晌,正口干舌躁得厉害,端起大陶碗便一气喝尽,初始只觉喉间粗涩,但不过片刻渴意顿消,畅快淋漓之感,油然而起。
当即笑道:“茶也,人在草木间。可比诗,可比剑。那黒釉盏白汤花,秀致如柳词,宜合女郎执红牙板,浅唱低吟。这大碗茶,却是苏词,须关西大汉执铜琵琶,铁绰板,引吭高歌。”
不等锦娘反应,抽出她的蝴蝶双剑:“龙凤团茶乃温柔一剑,痛痒不达深处,散茶却是勇绝之剑。阁下剑气磅礴,茶味雄烈,真男儿,好汉子。”
赵懿与秦乐乐有关,叶家杭有意拉近关系拍他马屁,而他身为男儿,血液里流动着勇悍好武,以雄鹰为图腾的游牧民族的基因,这一番话,九分是真,说将出来,竟让人想起那震烁古今的悲壮场景:白虹贯日,慧星袭月,飞鹰击殿,一剑绝杀。
“好。”赵懿被他的奇思妙引所激发,豪情顿生,翻腕便是一剑,叶家杭飘身出座,两人便在亭外你来我往地比试起来。
频道相同便心有灵犀。两国皇子不约而同地只比招式不用内力。青锋剑气势恢弘,大开大合,如冰海倒卷,汹涌澎湃。蝴蝶双剑却意走空灵,流光飞泻,似星辰坠落,烟花绽放。
冰海与星河,一个辽阔旷远,一个清冷寂寥,离着浩浩天地,却相互辉应,相得益彰。
锦娘在旁看得眼花缭乱:仅是身法,招式与轻功,已达江湖一流高手,我何时能练到这等境界?
大半柱香后,他二人同时收手,跳出圈子,相视而笑,并肩重新回坐茶案。
“在下尹照,请问小兄弟高姓大名?”赵懿不愿因身份差距影响两人交往,用了假名。何况,他此次北上本为祭祖,顺带沿路巡察民情,自然不便轻易泄露形迹。
另外,益国公因秦乐乐杳无音信而忧心病倒,高宗不仅允他二孙搀扶乘轿上朝,并免于拜礼,还托儿子一路多加打听。当然,他也盼望着那可爱可恨的小女娃安好无恙地回家。
他的隐瞒正中叶家杭下怀,对方若以真实身份以待,反倒让他为难,说实话不便,讲假名有愧,于是坦然地以叶姓之子相答。
谈得几句后,转入正题:“叶兄弟如何与乐乐相遇?可知现下她在何处?”
英姿勃发的男子,嘴角含笑,目色温柔,语意中带着毫无掩示的亲近与昵宠。
叶家杭脑中警铃大作,忽又松下口气:赵懿年长乐乐十岁,已娶正妃,乐乐即便不是赵氏宗室,她那性子,也绝不会伏低作小。
当下再呷口粗茶,装着不知此为对方借助之地。是笑非笑:“我自入得贵宅,已作答数次,现下,可否容小弟问上一问?”
赵懿微微一怔,长声笑道:“叶兄弟果然是个妙人,好,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