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檄胸口本就憋了淡淡的火气,看她一口一个陛下有意疏远,动作又不紧不慢特意怠慢,语气也冷了几分:“你敢说那只是你的私物?!”
姜诺福身:“玉连环的确不止是臣女私物,也曾是先帝所赐,可这也是臣女在马球会上,一骑一杆,自个儿赢来的,就算查了律法,臣女也有处置之权。”
春光透过树隙落下,姜诺语气恭敬秋毫不犯,也不知是真忘了还是故意为之。
“那是……”李檄看四下无人,沉了脸色一甩袍袖:“那分明是朕予你的定情之物!”
“陛下所言,臣女万分惶恐。”姜诺一言一语,如春水柔软,又如寒冰般透彻:“此物是先帝所赐,臣女所赢,怎忽而成了陛下的定情之物?定情之物也能借花献佛,想来这情,也不值一定。”
“诺诺……你……”
周遭寂静无声。
李檄站在回廊下,望着眼前无比熟悉,又恍若从未见过的少女。
从前但凡他随手给予,哪怕是一草一叶,姜诺都甚是喜悦,安放在房里,极为爱惜。
如今却觉得,他的礼,敷衍了?
可心中又生出唯有自己可察觉的喜悦——姜诺语气似是有几分怨怼他未曾用心,既如此,她就还是在意他的……对吗?
李檄一颗心被又细又紧的丝线上上下下拉扯,也说不清该喜还是该怨,便听姜诺又道:“即便是定情之物,如今陛下与臣女,情绝恩断,那物件,便只是一个普通的玉连环。”
“既是普通物件,那这玉连环,姜府又何止这一个,自不必伤了和周家姐妹的和气。”
李檄心中的憋闷如一团实心的阴云般缓缓上浮,终是堵在了喉咙口:“你……”
他忽然觉得可笑。
他为见她一面,特意布置了雅集。
可她在雅集上,将曾经他们的定情之物,轻易许给旁人。
他特意抽身,来堵她的路。
可她清醒端庄,乍看梨涡浅笑柔若春水,说起话却比刑部的判官还条理分明。
“玉连环,是你我的定情之物。”李檄黑眸微凛,沉声道:“既你不便收着,不若给朕。”
他们二人谁拿着都是一样,终究不能落给旁人的。
李檄沉沉看着姜诺,半晌开口道:“你说,姜家又何止一个玉连环,你自是不在意那物件的……”
“那朕问你,你当初为何还那般不管不顾,偏要去马球场上赢那玉连环?”
春光熹微,李檄眉峰微微颤了一下。
他竟也有,怀着紧张心思,期待她开口的时辰。
他想听她,再说一次喜欢。
哪怕是她,很久之前的喜欢。
他只想听她,亲口,再说一次。
姜诺并未忸怩,她站在明亮的春光回廊下,抬眸坦然道:“表哥,我曾经确是一心皆是你,这无可辩驳,不管日后何时,我都不会遮掩否认。”
“可如今,臣女确是心中已无陛下,臣女也不能欺君欺己。”
李檄怔怔望着眼前的少女。
他如愿听到了她说喜欢。
可她顺便附赠了又一次,无比清晰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