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一双好眼睛,不仅看得远,还看得清,深入本质毋需思索的清晰。
在她眼中,双胞胎被剥下的双腿皮肤其实是一连串正在不断删减的数据,色彩、质地、触感等等所有信息都在飞速地、井井有条地依次消解,从皮到骨,从血到肉。
同时消失的,还有双胞胎在这个游戏世界里走过的路,那是坚硬的石板、泥泞的林间、松软的沙地、清凉的溪流,还有划过小腿的锋利草叶、硌疼脚底的突兀尖石和轻咬脚趾的水中游鱼。
年年看到了双胞胎眼中一闪而过的空茫,似是不记得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
年年也看到了下一瞬出现在两人眼中的放松和那个从容的微笑。
他们还认得自己,哪怕不记得来路,也知道这里是安全的。
年年没有再捶打光盾,因为她看到了正在光盾边缘正在崩散的细碎光粒,像是散入风中的尘沙,晶莹闪亮,如同静静站立在光盾后的那双眸光。
海德笑得欣慰,杰基尔笑得留连。
两人脚下的土地和两旁的花丛也在不断地崩散又重组,年年知道,那是「环境」在重置信息,以抹去两人曾经进入这个玫瑰花园的踪迹。
再有不到三分钟,双胞胎就会被恢复为一张白纸,海德和杰基尔不会消失,但是圣诞小丑佣兵团的双胞胎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瞬息间,年年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后续的补救方案,但所有成功率高的方案都建立在年年对眼前的状况有十足了解的基础上。
也就是说,她不能只是这么看着,她需要深入了解这个记忆数据消解的核心步骤,才能制定出相应的解决方案。
哪怕双胞胎说早有准备,除非亲自确认,年年也不敢就此听话地袖手旁观。
只要她想获得救回双胞胎的一线希望,她就必须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这是阿尔伯特设下的陷阱,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曲折,不隐蔽,就连选项都不繁琐花哨,救,或者不救,二选一。
救,或者不救,看起来两个选择各自都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
双胞胎希望年年选择不救,所以他们来到教皇国,因为他们知道,相比起其他身为人类的同伴,身为人工智能的两人拥有更多的退路。
天平向“不救”这个选项倾斜。
双胞胎与沃尔顿结伴出现,坦然地介入年年与沃尔顿的交谈,就是在告诉年年,他们二人对现状心知肚明,对未来早有推算。
天平向“不救”这个选项再度倾斜。
他们没有遮掩后果,明言告之记忆会有损缺,说明了老头子早有准备,这是在继续为年年的理性判断增加筹码。
甚至,片刻前的那段关于年年变与未变的对话,也是在提前做心理铺陈,既然年年不管记不记得过去都未曾更改她的本质,那么不管双胞胎是否忘记过往,他们也不会变。
年年早就猜测阿尔伯特为了让她主动暴露后门,可能会从她身边的人下手,但她认为阿尔伯特和沃尔顿这种统领重大项目的决策者应当不会冲动行事,在她与沃尔顿达成协议后,最多在双方提出的条件上有所推拉取舍,尚且不至于一言不合就使出这种断绝后路的昏招。
就算阿尔伯特对自己有些私怨,但沃尔顿的项目是需要自己主动配合才能达成理想状态的,沃尔顿与阿尔伯特在h国平级,资历却老,又有竞争关系,应当会从中周旋一二。